“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青年绕到他身前,爱慕地望着他的面孔。
麦春宙微微垂头,注视对方的眼睛。
因为要上镜的缘故,青年很瘦,眼睛看起来就更大,每一处五官都端正得正正好,眼睛里,笑容里,身体里,都有一种熟透的感觉。
像快要败掉的玫瑰,正盛开着,也浓烈着。
他有一副好相貌。
可麦春宙看仍然能看出对方相貌中的粗劣之处。极隐秘,藏在嘴角和鼻梁之中。像极了玫瑰将要熟烂,翻卷的边缘颜色暗淡。
太熟,就意味着即将腐烂。
青年仍然看着他,面带笑意。
一瞬间,麦春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苛刻。
因为不喜欢,所以总能品出一些不合自己心意的地方。
可青年却有越靠越近的趋势,他的眼中满是殷切和痴迷。
麦春宙当然知道,那不是爱。
“瘾上来了?”麦春宙神情淡漠,吐出一口烟。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下一秒,麦春宙扬起巴掌,抽上了青年的脸。
他收着力气,不至于教青年太痛。
一会儿还要见人。
白皙的皮肤上,手印渐渐浮现。
青年舒爽地叹出一口气。
“冰箱里有冰袋,”麦春宙移开了目光,继续看向远处。
陈麟声查到余额后,明白住在酒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为施家当保姆的这些年,他既没有上完学,也没有完整的工作经验,能存下的钱就更是少之又少。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最常穿的西装外套内里已经磨得薄软,再穿几年就能裁出来擦镜片。
施岩仲有意把他养废,用华而不实的学历和爱好,将他装饰成一个随时能搬出来供人观赏的花瓶。早几年在家里,每当施家的客人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时,他都会疑心,施岩仲是不是因手头太紧,想将他卖给上流社会做宠物。
陈麟声不是没卖过,虽然大多交易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在加拿大逃窜的那段日子,最走投无路的日子里,他甚至出卖美色,答应陌生人的约会邀请,只为了能吃上一顿饱腹的晚饭。
那时他极少觉得羞愧。活着就是各取所需,他获取的方式只是不够高尚而已。
直到他向更深的错误踏足。
只一步,他就遭到了报应。
妮妮出生了。
有了她,陈麟声的世界忽然变得不同。
但具体是哪里有了变化,陈麟声讲不明白。因为没读完大学,他始终觉得自己低施简一头,几乎就是文盲的程度。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抚养妮妮,因为妮妮是一个聪明的好小孩,而他是个劣迹斑斑的坏大人。
酒店房间里,父女俩大眼对小眼,像一条沉默的河流望着潺潺的小溪。
“我们没有钱,”陈麟声坐在地毯上,忽然开口。
“嗯,”妮妮点头。
“我们需要很多很多钱,”陈麟声又讲。
妮妮爬起身,在沙发上站着,伸出五根手指头:“很多钱!”
“我回去赚钱的,”陈麟声爬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要很多很多钱才行。”
妮妮搂住他的脖子,像安慰一个将要入睡的人一般,轻轻地摸他的头发:“加油哦,小声。”
对,他一定会加油,他还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绝不走任何捷径。
等到妮妮长大,他会去自首。他有一个小本子,在上面仔细地将自己偷过的东西一一记下来,在哪里,何时,何人,偷了什么。然后叠加物品的价值,估量自己的刑期。
他在加拿大偷生了一段时间,还要替妮妮偷来一段时间。这些注定要还回去。一半还给那个人,一半还给牢狱。
将妮妮放回地毯上,陈麟声开始浏览租房讯息。他带小孩,不方便合作,且不说他不喜欢和别人共处一室,出来打拼的年轻人个个忙到脚不沾地,自然不喜欢小孩子。港岛人多得他头皮发麻,房租也高得可怕,为了有地方落脚,陈麟声甚至怀疑自己要去卖血。
刚才还下定决心不走捷径的。
可看看租金和房价,恐怕抽光他一身的血,也没办法为妮妮买下一个家。
陈麟声一向认为自己是穷人,因为他的童年就是在破旧的楼房里长大的,父母性格乐天,房子漏水也要编童谣唱。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他们都有本事,不怕养活不了自己。
但陈麟声恰恰相反。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少少。爱好,无。擅长的事,钓凯子,偷鸡摸狗,装模作样。钱呢,更是一分都没有。
陈麟声同施家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施岩仲砸钱要他学的东西,他都三心二意地学过去,除了钢琴。因为妈妈也会弹,所以他还专心学了学。
对,他还可以像妈妈一样,做钢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