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诡异的安静。
直到——
“嗒、嗒”
突兀的清脆皮鞋声响。所有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身量颀长,眉目清俊。一身西装笔挺整齐,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简直精致到了头发丝。
正是楚晖。
他此刻眉目含笑,神色柔和,捧着书聚精会神地看着,中长刘海柔顺垂下,细边眼镜架在鼻梁,越发文质彬彬、斯文雅致。
也
越发格格不入。
这做派书卷气太浓,若是走在大学林荫道上,自然是绝佳的天然风景线,指不定还会被新闻部的人抓拍。但放在此处,西装与周围红木传统装修本就冲突,更远处更是在上演帮派血腥现场,血泊几乎要滚到他靴下,实在是割裂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从他踏入的那一刻,就有人觉得不对,试图过去阻止——然后就被管事的小队长一把死死摁住:
“敢惹楚公子霉头?你想带哥几个一块儿玩完啊!”
楚公子是谁?刚加入没两年的年轻人很迷茫。但看着旁边队长铁青的脸,还是默默收回了踏出的脚,站在一边装石雕,只待这位神奇的楚公子究竟什么时候能自己意识到不对。
还真就没发现。
难得楚晖看书看得认真,真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的确闻不了。毕竟戴着耳机。
听着音乐看书,厚重的书页阻隔了视线,又没人阻拦,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直直穿过大厅,踏过血泊——
直到他一脚踩到地上的俘虏。
怪异的绵软触感与骤然间连耳机都挡不住的惨叫终于将楚晖惊醒。他难得有些茫然地抬头,摘下耳机,扫视一圈,正正看见了满地血泊与残肢,与已经离开太师椅、走到近前、笑容明朗的方生。
楚晖于是收起书,永恒挂在面上礼节性的笑容都真实不少,“生哥。”
——却对周围炼狱惨状视若无睹。
方生懒得搞虚头巴脑的礼节,直接一步跨过来单手将楚晖搂住狠狠抱了抱,松开手也不忘狠揉一把头发,一边佯装恶狠狠地问:“提前回来怎么不跟哥讲?我还说去接你呢。”
“哎哎,哥、哥,别搞,刚弄的发型……”
优雅气场一瞬没绷住,楚晖狼狈地从方生的魔爪下逃出来,打理整齐的头发早乱成了鸡窝。他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笑容却越发扩大,再开口,倒还是那副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样子,“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和您说。”
随后扫视周围,“这是?我没打扰到您吧?”
“怎么,出国几年都生分了?还‘打扰’?”
方生笑骂,用力戳了一下他脑袋,到底还是大略概括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黑帮争斗,跪在这里的都是与输家沾亲带故有牵扯的,或许的确没参与进争斗,但不好意思,地下世界的规则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既然以前得势的时候吃过对方的利益,那现在就都给他百倍地吐出来。
“哦,这样啊。”
的确不是大事,楚晖没在意,正想说些别的,视线忽然掠过跪着的人群里某一张短暂抬头的面孔,顿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那是个女生。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最耀眼的年纪,却在这里灰头土脸地跪着,垂下的眼睛神色不明,看不清她在思考什么。
想得太入神,被人靠近都没意识到。直到感到眼前有阴影投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眼底恐惧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在看清楚晖面容的刹那变为错愕,下意识喊:“楚、楚学长?”
一声惊呼惹来诸多人侧目。方生也好奇地凑过来,压迫感十足的体格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晖仔,你认识?”
楚晖“唔”了一声,“田甜甜。我大学社团的学妹,能力很不错的。”
他并没有多高高在上的架势,反而屈膝半蹲半跪下来,与她平视,温和笑道:“没想到又见面了,学妹。”
田甜甜张张嘴,情绪复杂又错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楚晖偏头看向方生,“哥,我能带她走吗?”
方生摆摆手,“不用问,想做什么直接做。你要愿意把她家人都带走都行。”
“谢谢生哥。”
楚晖弯着眼笑。他站起身,见面前女生仍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由笑意加深,微微倾身伸出手,仪态优雅,好似在舞会上邀请舞伴,“田小姐,请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皮肤白皙,手脚修长,这样慢条斯理伸手,袖口手腕处若有若无一股淡雅的香水味,简直比面前的姑娘还要精致。
田甜甜呆呆地抬头看着他,几秒后,忽然坚定下来,咬牙点头道:“好。”
她接过楚晖伸过来的手,跪了太久的双腿发麻,踉跄几步才站稳;楚晖一直扶着她,等她彻底站稳了才松手,胳膊还一直虚虚挡在身侧、防止她摔倒,温雅绅士得好像真的是舞会上的贵公子、而非掌握他人生死大权的黑帮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