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黎恢已经接受完专案组警察的盘问,返回办公室休息。
就在刚才,黎恢前脚刚踏进逸境的门,后脚安保总管就押着一个穿门童制服的小孩到他面前说,“老板您总算回来了,这小子……”
“怎么了?”黎恢问。
“您去追夫人那天,他一看到我们就跑,被我抓回来了。”总管说,“我以为是他犯病,回去看了清早的监控才发现,夫人上车前,跟他说了话。说的什么视频里看不清,问他他也不说,妈的,臭小子。”
黎恢立刻严肃起来,牵着门童的领带让他看着自己,问,“夫人和你说什么了?告诉我。”
门童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和张梦贤相仿的年龄,黎恢看到他下巴和脖子都青了好几块,眼睛里也全是血丝,看起来没少因为这件事被整。
黎恢叹了口气,“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把听到的话如实告诉我就好。”
门童倔强地忍泪,半天才说,“我不知道她是小少爷的妈妈。”
他一开口,眼泪和鼻涕都都下来了,声调不受控地乱转,“她就说,不要追她,要老板照顾好小少爷……”
黎恢立即打断他说,“我要听原话。”
周遭都静了下来。
门童小哥抽泣不止,半天讲不出话来。黎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又沉默着凝视他。
那样的目光,无疑是很有压迫性的。
“夫人说……告诉他们,不要追我。”门童回忆说,“还有,帮我转告黎恢……照顾好梦贤,他不是坏小孩,保护好他,不要他受伤。”
黎恢坐在办公桌前,从西装内襟的暗兜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那是他趁条子没注意,从证物袋里顺的。
张如一的贴身项链。
黎恢被无罪释放了。原因是警察已经锁定了灭门案的作案人。这和黎恢想象的有些出入。
负责案子的警官叫张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干警,长得粗眉圆目,十分有正义感。张则对黎恢没有很客气,但整个审问过程却很快,全程不过半小时,都是些时间上的问题。原本在被传唤前,黎恢也预设过一些会被盘问的问题,诸如“当晚你去哪了”、“为什么从来不参加家族聚会”之类,并且有信心回答的十分周密,不露半点破绽。果然,被张则盯着问时,黎恢一直游刃有余,那感觉好像不是警察在审他,而是他在发布会上答记者问。
“黎恢,你可以走了。”
“你们不怀疑我了?”黎恢打趣道,“我可是唯一的活口。”
“出来说。”张则意味不明地招呼黎恢说。
二人走到人少的窗口边,窗台边放着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张则把烟拿出来,抽出一支递给黎恢,他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又把火机扔给黎恢,之后就衔着烟,低头去揪盆栽里已经黄掉的叶子。
啪一声响,烟雾弥散开来。两人面对面吞云吐雾起来。
张则捏了捏手里的一把枯叶说,“你也没想到吧。”
黎恢问,“什么?”
张则说,“一个女人,搞出这么大的案子。”
黎恢最终还是通过张则的关系,见到了那天桥上的监控。
监控中,张如一到达桥上时,天还刚蒙蒙亮。那是春末夏初的一天,跨江大桥上车不多,每隔五六分钟才有一辆。
很快,黎恢在监控画面看到了自己被她开走的那辆丰田霸道越野车。
张如一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缓慢走向桥边——
“就到这吧。”黎恢说。
张则用鼠标摁了暂停。
她当时从桥上跳下坚决的样子,就像二十年前嫁入黎家一样。
黎恢想,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察觉自己回来后的这些手脚。黎国倾和其他家眷一同被毒死后,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去逸境找自己,替自己脱罪。
张如一死在了漂泊无依的水中。黎恢恍然大悟:她选择跳桥,并不是个意外。
因为案发地点的特殊性,命案发生后,警方为捞尸和调查,将大桥封锁,时间长达五小时。跨江大桥无法通车,没人能到城外去,为自己和黎恢都争取了时间。
张如一还是算在了黎恢前。
黎恢看完监控,跟张则一同出了档案室,冷静道,“可是她自杀了。你们怎么确定的她就是作案人?”
“做出了灭门的大案后畏罪自杀,也是很合理的吧,”张则只说,“我们自然不会乱判。这点上黎先生可以放心。”
“我们有证据。铁证。”张则骄傲地说。
黎恢陷入沉思。
是什么证据,让他定了张如一的罪?
张如一怎么做到的,她自己还是另有帮手?她的目的呢,单纯是为了替自己顶罪,还是为了梦贤?
虽然心中埋伏着很多疑问,但黎恢也只能就此缄口。
他听了张警官的话,点点头,没再多问。
“还有别的流程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