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
“夫人没等我们敲开门就走了,很着急似的。她去前台借了您丰田霸道的钥匙开走了,保安说好像是往桥边的方向。”
桥?
他们所在的h市是一座现代新城,因为一面临海,城郊处架了一座辉煌的跨江大桥,那是唯一一条出城的路。
黎恢一听,赶忙驱车追过去。
黎恢走后,门口消停了一点,张梦贤才披着他叔叔的黑西装,晃晃悠悠从办公室下来。他特意走的楼梯,像一只戴粉色蝴蝶结的招摇母猫,平日总是不屑的冷脸上这会儿满是睡饱了的懒惬。
大家都看在眼里,却没人敢和他搭话。
只有齐宣着急地迎上去,“小少爷,刚我一回包间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
张梦贤不说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见黎恢就这样匆忙离开,张梦贤猜到是出了事。刚刚外面催命似的叫门他是听到了,但也顾不上应。
再说,一开门,大家看见他们叔侄纠缠在一起,怎么说?
他和黎恢的暧昧,谈起是一回事,真发生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上次出个柜黎国倾知道了都差点杀了自己,再别说乱伦了。
张梦贤还想多活几年,万万不会惹这种麻烦。所以当时,他也并没叫醒酒意尚浓的黎恢。
看齐宣还一脸担心的样子,张梦贤怼了他一肘说,“别操闲心了。你猜我刚刚怎么进的办公室?”
“……我要知道我也溜进去了。”齐宣无语。
“亏你还在这里工作,这点办法都没有,”张梦贤说,“消防通道知道吧?最拐角那里和我叔叔的办公室防火墙通着,那个破铁门上的栓锈到都酥了,我一砸就掉了。”
齐宣想了想说,“那你为什么不开门?”
张梦贤看了眼大堂门口溜冰场似的地砖,岔开话题道,“黎恢去干什么了?”
“夫人来了。”齐宣说。
张梦贤顿了下,拧着脖子问,“刚刚是我妈妈敲门?”
“是。”
张梦贤不说话了。
这时,门口的安保经理突然扶着耳麦,对着远方说,“抓住那小子!”
张梦贤抬头皱眉,指了指门口,“又闹什么?”
齐宣去转了一圈回来答,“好像是有个门童跑了。莫名其妙。”
张梦贤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神游般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自言自语,“是她的话,难怪啊。”
难怪黎恢会那么着急。
张梦贤是十一岁时,才知道自己有黎恢这样一个小叔叔的。
黎恢在家族里很神秘,离经叛道的,听说是漂泊了几年,混不下去了才回来,想在家里谋个事做。那时张梦贤已经被当作女孩养了十几年。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小张喜欢女孩的衣裙,张如一又溺爱他,自然也顺着他打扮。
“男孩喜欢漂亮的女孩才是正常,难不成让他喜欢那些日历上不穿上衣的消防员?”张如一说。
但因为这个,黎国倾很嫌弃张梦贤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儿子。张梦贤也嫌弃黎国倾,他不姓黎,又住在别的房子里,有没有这个爹都一样。
小孩可以有任性的逻辑,但张如一却远没有她的孩子自由。黎国倾不待见她的孩子也不待见她,却时时刻刻要看管着她,张夫人要么跟在自己身后,要么锁在自己的房子里,总是不能再外面招摇的。
这样一来,张梦贤没人管,家里又没有其他同龄的孩子。
这时黎恢回来了。
黎恢是个低调做事的人,是能树立性别意识的男人。
于是张如一就让张梦贤跟着黎恢。
黎恢不喜欢小孩,但是张如一的孩子,就可以商量。他看过张梦贤的照片,照片上的小人穿着短到肚子上的黑色蓬蓬裙,一双细长的腿从小南瓜一样的灯笼裤里钻出来,整个人却缩在张如一怀里,表情防备又僵硬。
但不难看出是个漂亮的小孩。
黎恢那时孤立无援,一来就接手了一堆烂摊子:黎国倾把家里那些ktv、洗浴中心都丢拿给他管。夜里他忙完回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房子里空而高的吊顶像摸不到的天幕,好像诡谲的命运,不知何时降临下来。
黎恢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精神支撑。
张梦贤出现了。
黎恢考虑了一下,很快答应下来。
他难得上心,做了很多准备,给即将到来的小朋友买了大大小小几十套裙子,还有闪闪发光的项链头饰,临走时,店员还赠送了一个画着小熊的蛋糕,黎恢也一并拎了回来。
张梦贤很认生。
他刚见黎恢时些怕他。
黎恢那么高,小臂上都是精瘦的肌肉,裹着及踝的风衣闯进门来,简直不像一个人类,像张梦贤看的童话书上的黑暗飓风,一受挫就连参天的松树都要给他卷走。
但那只大手,却只落在张梦贤头顶,很轻地压了压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