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夫妻。今娴介绍我们认识只是因为利益,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很热心,又有人脉,公司几个大单都是她签来的……酝酿了一会儿,都律治开口讲述,唯一希望我能偶尔抽空陪她,我从未遇见这么爽朗直接的人。我挣扎过,说我有女朋友,但是她不在乎。卑微地讨好我,不求回报地付出,从不提任何非分要求,甚至帮我隐瞒……我感激,只是感激而已。都律治讲得波澜不惊,余般若听得惊心动魄。暗藏多少阴谋心机,余般若无法一一清算了。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家世良好优秀懂事的女子,几乎无往不利,何况他本就有所求。所以,你只是感动。你注视着流水下空掉的脏碗,笑问道:“像你母亲做的?”男人贴过来,揽着你的腰肢,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忘记了,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都律治外出的时候,她遏制不住地去想象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他会否也温柔地亲吻唤她宝贝。余般若的灵魂游离身体,冷眼旁观,审视余般若的痛楚,欣赏她血淋淋的伤口,直至麻木,厌倦,眼眶干涸。有种自虐的畅快。也许是习惯,也许是爱,余般若既没有拆穿,也不主动提分手,只是点点滴滴收回了关注。都律治有所察觉,询问她工作是否劳累。他居然提到了结婚,问余般若是否愿意做全职太太。说完如孩童般恸哭起来,眼泪吧嗒碎在你的手臂上。这个傍晚他特别依恋你,像沙漠的旅人渴饮泉水,尾指的长指甲陷进你的软肉,像一个个漩涡,你被水流冲击,张大嘴喘窗外日光迟暮,云彩呈旋涡状缠绕着橘红色的光源体,妖异绚丽,霞光四面八方,光明正大地偷窥你们苟且。余般若,你看那太阳像不像一颗破体而出的心脏?世界淹没在揉碎了的血色中,余般若,你睁开眼看一看,等这绛红凉透,夜便大踏步地来了。余般若,你怎么不说话?钻戒的尺寸足够人眼红。都律治一向慷慨,待她更胜从前。若非亲眼目睹,对于这种微妙的改变,只会傻傻地深感幸福吧。他真挚得毫无破绽。青春空掷,枉费情深。余般若冷笑,收下利息。都律治出于何种心理,余般若无从揣测。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复杂起来,世界为之倾倒。余般若不说话。她像颗植物扎根在病床上,你帮她松土除草捉虫,棉球蘸盐水擦洗牙齿,翻身,检查尿管,做肌肉按摩。今天你有点累,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她絮絮叨叨。你沉默地做完一切,俯身轻搂她,鼻端有淡淡的腐败气息,骨头硌人。你摸摸她疏落的短发,晦暗的容颜像死神弹落的灰。你是谁?你藏哪儿了余般若,我怎么找不到你?好狠。冼惟峥从包厢出来透透气。走廊的这个视角隐蔽,囊括了大部分迎来送往。一根烟抽掉大半,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冼惟峥碾灭烟头,连忙追上去。余般若恋爱后她的少女情怀如春雨淅淅沥沥缠不休。你却有种春寒料峭的冷,为她露出的沉溺和不可救药。你一抗议余般若就揉揉你的发说:“以后你也会喜欢别人的,到时就不会粘着余般若啦。”你不知道为何深感委屈,泪水涟涟。长卷发的女子,鬼祟地半藏在柱子后,遥望大厅玻璃门外。冼惟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门口一对手挽着手的男女。接过女人手中购物袋的男人准备迈步,女人扯了他一把,似乎在埋怨,男人纵容地笑笑,吻紧接着落下。情侣间很常见的一幕。冼惟峥走过去,问余般若,你认识?余般若雕塑般抿着嘴,一言不发。傻了?冼惟峥的手在她眼前上下摇晃。余般若眨眨眼,忽而笑了,缓缓说,那是我男朋友。她眼睛明亮,带着水汽,湿漉漉的,像他曾在大草原上见过的濒死的鹿。温驯,安静。冼惟峥难受起来,他抬起手掌遮住她的眼睛,别看了。你第一次见到男人是在酷热的夏季,学校像被遗弃茧,孩子们在辽阔的天地肆意撒野。你最喜欢的季节。余般若喃喃,太糟糕了。是很糟,冼惟峥点头,不过我喜欢。我以为你偏爱活泼亮丽的女子。冼惟峥也深感神奇,说,大概注意得久了自然就上了心。你多久没笑了?嗯?别太为难自己。你应该开心,你笑得那么美。冼惟峥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飞快地在嘴边轻口勿了一下,又怕她反感,偷眼瞧她。余般若恍惚,她想她真的醉了。于是捧住他英俊的脸看了半晌说,带我去你家吧。农历十五的夜晚,月光柔亮,遍地清辉,万物岑寂。尘世远在天边,风拂过树木,影影绰绰,枝叶婆娑纠缠。快入睡间,她听到冼惟峥遥远的声音,你喜欢何种款式的戒指,预定个老婆也不错。余般若带你去海洋水族馆,你被她牵着手,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冲你们笑。成熟的,带着麝香的男子气息。你听到余般若唤他:“原仁臣。”啊,诱惑夏娃偷吃的蛇。“原仁臣,这是我妹妹。”余般若拉拉你,示意你叫人。你瞪眼抿嘴,像只青蛙。他俯身抱起你,地面须臾下沉,你惊惧地紧搂他的脖子,男子的肌肉坚实滚烫。你的鼻尖渗出汗水,忽然觉得口渴。今天人很多啊。对啊,都放假了嘛。重不重,放她下来吧。没事,小家伙走丢就麻烦了……吵杂的背景,男女交谈声清晰地灌入你的耳朵,金玉相击般的男性嗓音。二十年以后,你听到这个声音嗖地抬起头,夜店迷离的光线仿佛深蓝海底幽诡的生物从身旁游弋,你的雷达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目标。你从不怀疑你们会再次相遇,狭路相逢,你对命运露出会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