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成阵,九曲阑干偎白树。
外头雪越下越大,顾晏海回到含元殿前先是在门口抖去一身白雪,推门而入时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脱下已经脏了的凤袍凤裘,又换上寻常衣裳,接来婢女递上的暖炉后,稍稍暖了暖手,才呼出一口白雾,抬眸问道:
“陛下如何了?”嗓音压的极低,像是害怕惊醒屋里的小皇帝似的,但隐隐又埋下些希冀,又想屋里的小皇帝一如既往笑着迎接他回来。
婢女恭身摇头,眉眼凝愁:“回君后,陛下烧的难受,现在在喊着要您……”
顾晏海连忙扔了手炉进屋。一进屋,这药香就浓的熏人,整个内阁温暖如春,他这刚从外头进来的人,登时躁的浑身发烫,不耐地脱了外衣,往床榻上一瞧——小皇帝都要裹成了蚕蛹。
“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发现闫路并不在,顾晏海先上前拉开潘群,侧身坐在床沿边儿伸手揉上小皇帝的脸蛋。指尖还带了风雪的薄凉,触上这发烫发红的脸蛋时仿佛摸着刚出锅的水煮蛋。小皇帝似乎梦里热的厉害,紧缩着眉头忍不住往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虚掩着布满血丝的双眸,黏黏糊糊地喊:
“咳、哥…哥……”
“哎,哥哥在呢。”
顾晏海柔声应他,拨开景和额上汗shi粘腻的额发,微凉的掌心贴住滚烫光滑的额头,往日里白莹莹的肌肤此时烧得发红,还沁出一层细汗。景和又热又冷,被棉被闷得喘不过气,现在好容易有点凉意,就舒服地眯起双眸,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绵软的颤音:
“唔……嗯…嗯……”
手掌太凉,顾晏海还是担心冻着景和,手掌安抚着滑入略带shi意的鸦发里,柔顺的发丝在五指间滑过,他将自己的额发也拨至脑后,俯身用额头贴住小皇帝的额头。
急促的热息扑打在脸上,长而弯的睫羽挠着眼底有些痒痒,额头贴额头贴了好一会儿,顾晏海顺势吻住景和滚烫的眼帘,便放下额发起身,转而一张干净的帕子,浸入侍女捧上的药水中浸shi拧干,折叠整齐后才轻轻放在小皇帝的额头上。先前他还以为是自己手太凉,换了额头去探,还是太烫。
掖着被角,顾晏海看着潘群,低声问:“闫路呢?”
也不知潘群有没有听见,敛目垂首立在门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老奴去催一催小厨房。”
“嗯?等等……?”顾晏海正为景和换一面帕子,扭头再看时潘群就已不见了,倒是闫路端着一铜盆脸色古怪地进屋。
对视一眼,闫路往身后瞅瞅,又瞅瞅顾晏海,不解问道:“怎么了?”
顾晏海垂眸,摇头道:“没事。”
闫路颔首,将铜盆放在桌前,又拖了个木凳子拖到床边,把铜盆搬去凳上,白巾扔进去,擦去手上的水渍,随口问道:“怎么了?你和潘老先生吵架了……来,帮忙把被子剥了。”说着,上前掀起一层棉被,“你和陛下说话了吗?刚才一直念叨你呢。”
顾晏海这才回神,趁着闫路掀被子时探手进被,轻轻握住那只裹着纱布的手,问道:“说了,现在怎么这样烫……你现在掀被子做什么?”
“陛下眼下不能用药,只好用点雄黄水擦身,”闫路将一床被子卷成花卷推到床尾,又开始剥下一床被子,“这烧是蛊虫作祟,那狗血诱发体内蛊虫……我看这烧啊没个几天是退不下去的。”
一口气掀了两层厚被子,最后一层保暖的鹅绒棉被便显得单薄轻飘,将小皇帝腰间高隆的孕肚也勾勒的一清二楚。被子厚了,景和热;被子薄了,景和又冷。尚且还剩最后一层被褥时,小皇帝就浑身发烫地哆哆嗦嗦,用那只受伤的右手握住顾晏海的大手,猫崽似的往他的手臂上爬,梦呓般道:“冷…好冷……哥哥…呜……”
“抱啊,哥哥抱。”顾晏海心疼坏了,也不顾自己的肩膀泛着一股钻心疼儿就摸着小皇帝的后背,背后凸起的蝴蝶骨戳进手心,衣裳都被汗shi透了,黏在细白的肌肤上,浅粉的娇色若隐若现。手掌一路抚下,隔着衣料触摸到裹胸的纱布,他道,“抱你就不冷了。”
“救…救救和儿……”
景和倚在顾晏海怀里,用滚烫的额头蹭着他的脸颊,双手捧着自己圆隆的胎腹,颤声吐字。薄如蝉翼的内衫下孕肚高隆着,里头的三个小家伙也因爹爹的不安,在狭小的小子宫里翻滚,将内衫包裹着的孕肚上顶出一个一个圆乎乎的鼓包,拱的肚皮撑长。
“在呢,在呢啊……”顾晏海抹去景和脸上的两道泪痕,心知他是又梦见今日险事,握着他的右手放在唇边不停地亲吻,“和儿……没事了,哥哥就在这儿呢。”
满头乌发顺着皙白手臂垂在脊背手边,景和露在外头的脸蛋泛粉,柳眉微鼓,眼角也被风寒烧得染了红,汗津津地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唇瓣,气虚地捂住胎动剧烈的肚皮,指节都被抻着青白,闷哼地钻进顾晏海的怀里:“别走……”
委屈极了。
“不走的,哥哥没走。”顾晏海眼眸泛着光,眸光深处弥漫着痛惜,唇瓣也抿成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