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4.恶魔</h1>
在这一个小时的会面过程中,高桥适时展现了他的专业。
随着谈话的深入,竹泽渐渐放下抵抗情绪,慢慢说出了困扰他的近况。
竹泽第一次见到他的女上司,是在大学一年级。
那年他十九岁,女上司二十四岁。
他是高额奖学金的候选人,而女上司则是负责人兼首席面试官。
前两轮考核中,竹泽都表现得相当不错;然而在最终面试的前夕,父亲因病去世,给他造成了很大冲击,导致发挥严重失常,与奖学金失之交臂。
在他为钱发愁时,女上司再度出现,以个人名义,向他提供了一份合约——名为兼职,实质和“包养”并无区别。
一番挣扎后,竹泽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接受了这份兼职,成为女上司的“私人特助”。
这份兼职解决了他的经济问题,却带来了更为严重的心理问题。
“我最开始拒绝了,准备多打两份工。”竹泽垂着头,“那几个月,我打了三份工,才能在生活费之外,攒下学费和房租,而且因为工时排得太满,缺课特别严重,甚至差点挂科……”
“艺术本就是昂贵的专业。那时令尊去世,家中失去经济来源;作为长子,你不仅要解决自己的开销,还努力帮母亲分担家计,照顾弟妹。”高桥停下笔记,看着竹泽说道,“竹泽同学,请不要苛责自己,你已经尽力了。”
他的声音磁性,语气平和,很自然地让人感到安慰。
竹泽叹了口气:“可我最后还是接受了。那时只当是权宜之计,并没想到有一天会……”
“有一天会?”高桥鼓励他说下去。
有一天会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爱上了她。
竹泽犹豫了一阵,并没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有一天会习惯这样的生活,也许再也摆脱不掉。”
诊疗结束后,高桥给了他自己的名片:“如果下回约不到义诊,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私人诊所,地址电话都在上面。”
“非常感谢。”竹泽婉拒道,“恐怕我负担不起诊疗费。”
像高桥这样的心理医生,私人收费十分昂贵;竹泽每月的收入,除了基本生活、购置画具,还要匀出一部分打给母亲,禁不起这样一笔固定的高额消费。
何况,用千秋的钱看心理医生,他做不到。
“竹泽同学只需联系我,诊疗费方面,请不用担心。”高桥笑了笑,“既然是义务诊疗,当然会义务到底。”
过硬的业务水平,极强的专业素养,优秀的职业道德,高桥无疑是位好医生。
在每月一次的义务诊疗中,他一旦遇见问题严重的病人,都会主动提供免费的后续治疗。
然而,竹泽其实并没严重到这般地步;有了高桥的诊疗笔记、指导意见,学校配备的咨询师,完全可以跟进他的情况。
高桥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不是竹泽无心的一句话,他多半不会递上名片。
“就在前几天的光本酒会上,还听到有人议论我们,可她好像并不在乎……”
竹泽说这句话时,高桥正在总结笔记,预备等下结束后,将竹泽转给学校的咨询老师,做后续的跟进诊疗。
钢笔猛地一停,硕大一个黑墨点,在雪白的纸页上渗开。
高桥的心跳得飞快,快到有点疼痛。
“哦?你在光本工作吗?”他问得非常随意,垂下的眼底深处,却折射出有些怕人的火光,“那可是了不起的大财团啊。在大财团的总部,就算是兼职,也很了不起呢。”
就算在十大财阀中,光本也是位列前茅,日本无人不晓。
因此对这句问话,竹泽并没觉得异常,只是苦笑着说:“是光本下辖的升学塾,也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众所周知,光本财团旗下的文教线,这几年才做起来;而名声最响的,便是“缪斯艺术升学塾”。
塾长白石千秋,是光本财团董事长,白石光义的私生女。
十五岁认祖归宗,十八岁入读庆应,毕业后进入财团,主管文教线,建立艺术塾,主持创立“艺术之光”奖学金,资助天分超常的艺大生。
她履历辉煌,生就一副漂亮脸蛋,“私生女”的复杂身份,更是自带神秘吸引力,仿佛从她身上,能够窥见一点豪门秘辛——媒体对她兴趣浓厚,财团也乐于利用这一点,顺便给文教线做品牌公关。
杂志稿中的她,总是乐观向上、开朗亲和,因为致力于艺术文教,被称为“艺术家的守护天使”。
高桥并不惊讶,那些愚蠢的记者,没有一个发现她的真面目。
那个女人从来不是天使,而是十足的恶魔。
她像恶魔一样自私,像恶魔一样冷血,像恶魔一样玩弄人心。
可是啊,可是……
可是当她趴在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