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里枝叶“哔哔剥剥”地响着,墨亦随意拨弄了下,看了看天边将没的月亮,盘算着应该还要再守小半个时辰。
放下木棍,墨亦环顾了一下四周。夜很静,虫鸣也只寥寥一两声,不远处悄悄说话的沈骋同杨文就那么显眼了起来。
“还是睡不着?”杨文压着嗓子问道。
沈骋微微低着头,“我想我爹了。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沈骋惆怅了不多会儿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立马神采奕奕地抬起头,反问杨文:“你也睡不着?”
杨文看他又Jing神起来点点头没说话,抬手把两人身上墨色的绒披风又往沈骋那边拉了拉。
沈骋赶忙止住他,“够啦,我盖得可严实了。”说着伸手环上杨文的腰,想要摸摸看杨文的后背透不透风。
结果被激得一哆嗦。
自杨文后背细小缝隙透进的凉在暖暖的绒披风里尤其难以忍受,沈骋往那边扯了扯披风,小声埋怨道:“你怎么不说呀?”
杨文一时没拦住,又怕挣起来风灌得厉害,无奈道,“就那么大,你这样两个人都要吹风,多不划算?”
沈骋想想觉得也是,便一点点凑过去窝进杨文的怀里抱实了,闷声道:“那这样就好了。”
杨文无防备被意外之喜砸个正着,愣了足有几息,终是麻溜地搂了回去,心中禁不住窃窃感谢起杨夫人——娘让带的披风可真有用!,
墨亦在凉风中听着看着,觉得这天还真是挺冷了,又挑了挑火堆,打算再加几根树枝添火,不想旁边赵临竟坐了起来。
叫醒了要守下半夜的墨炎,赵临一脸清明地向墨亦走了过来。
墨亦疑惑着,主上怎么没睡?就见赵临在跟前站定,匆匆说了句“跟我来。”便转身往远处走了。
墨亦茫茫然看着哈欠连天的墨炎,递过拨火的长树枝,跟了过去。
西边的弦月已悄没声地隐入了山里,离了火光,林子深处暗极了。
赵临在前面走得有些急,惶惶然的背影让墨亦渐渐猜测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急事儿?但里外里想了一通,墨亦也只想起了两件事。
一是不允沈骋他们跟着,想让我打发他们走。但主上之前并没不快,大晚上的赶人应该不能。二是郑钧有哪里不对。这个倒是比较可疑,郑钧这人古古怪怪,突然就说要一同去漠北,还叫人押走了“琼山七匪”,全然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是这样贸贸然地出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墨亦还在努力思索着可能的危机,前面赵临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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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拦了去路,水波微漾,赵临转回身,直直向墨亦迈了一步,消散了两人之间本该留存的距离。
墨亦微微抬头看向站得有些太近的赵临,意外于他此刻的严肃模样。
“我偷听了。”赵临突然开口,嗓音平稳,“你跟墨炎的谈话。”
墨亦反应了一会儿,就灵光乍现地想起那次——墨炎疑心他被强迫,担心劝导的那次。
只是墨亦还未来得及想明赵临何意,他便接下去道:“我故意的。那天天明墨侍现身的时候,我就知道墨炎看到了,可我没禁止他跟你说。”
墨亦瞪大了眼看向赵临,吃惊不已,只是惊里又隐隐牵缠着不知名的情绪,主上没要墨炎封口。
赵临仿若未觉地缓缓叙述着:“我就是留了那样一个机会。”
墨亦觉得呼吸有些难受的不畅了,凌乱未明的情绪漫得厉害,机会吗?
“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赵临终于停了下来。
一瞬的怔楞后墨亦惊讶抬头,前面几番起伏的心神最终追随在了这句上。
赵临低低的声音有着不明显的失落,他看着墨亦的眼睛,“你觉得,是折辱是吗?”
一时语塞,墨亦心绪不平。自那夜起就笼着二人的迷雾似乎被吹开了一条缝,很多搞不清自己、搞不清主上的情状,此刻窥来却显得有些赤|裸了。
良久,墨亦开始下意识的辩解,“是是因为属下失职。”
赵临顿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轻轻拉了拉墨亦的左脸而后放下,“罚完了。”赵临说得一本正经。
没头没尾的一句,心绪浮动的墨亦却明了,这才是那次失职的惩罚。
仿佛害怕戳破什么,墨亦错开了眼轻轻地应下,“嗯。”
在粼粼的水波前,赵临肆意笑了起来,他俯身追起了墨亦微微躲闪的视线,“那你是还生我气吗?”
躲避未果的墨亦回望了回去,脸上已经染了浅浅的红,他嗫喏着,“属下没生气。”
赵临于是高兴地点点头,牵起了墨亦的手,“那我们回去吧。”
溪水声渐轻,自左手而起的温热突的催促起加速缓慢的心率,开始“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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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将醒未醒的墨亦迷糊着在裹成蚕茧的大氅中醒盹,手指不自知地抚起脸边帽沿处绒绒的狐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