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程越冷声,“圣女不需要保护。”他越想越不对劲。“我会不会小瞧了她?”程越喃喃,“或者说,小瞧了她的同伙?”“干脆制造虚景地境遇袭,贼人破除结界,在返程时攻击鸾鸟,杀害圣女的假象,免得夜长梦多。”程越目光沉沉,已然打定主意。此刻在鸾车里的叶沁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她正打起十二分的Jing神,侧身盯着苏长柒看,寻思该如何把自己的情况说明。或许是上鸾车的动作幅度太大,在登车坐定后,阿七就不再有动作、声息。他的状态比最初还要糟糕,闭合双眼,无力地倚在窗旁,偶尔发出几声咳音。面色苍白,纤薄嘴唇褪尽血色,压抑痛楚般紧抿。若不是还有呼吸,恍然一具失去生机的死体。“起来一下。”叶沁竹对他说。叶沁竹手里拿过软枕,垫在靠背前。从盛放行礼的木箱中扒拉出一件毛绒斗篷,拎起来用力抖了几下,披到苏长柒身上。又擅自调整,仔细系好带子。然后,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恭喜你,阿七,你上贼船了。”“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能让你借势成为万人之上的圣女。”叶沁竹说。反正程越也会主动摊牌,倒不如让她抢占先机:“你跟了我,只能处处受制于他人,还会有性命之忧。”苏长柒:“……”他沉默,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甚至嫌叶沁竹吵。这是桩各取所需的交易,他需要进入浮灵教的地界,寻某样东西,恰好有人提议与他做戏,仅此而已。苏长柒无动于衷,反而让叶沁竹陷入尴尬的境地。“吓着你了?”叶沁竹还以为他被吓傻了,慌忙缓和语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用那种语调说出来,不会太严肃。”“我不是坏人,也是形势所迫走到这一步。”叶沁竹声音细弱蚊蚋,“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逢场作戏,一起合作把他们骗——”最后的词还没说出口,身上忽然多出股无名的力量,把她压着往下。“噗。”轻微的穿刺声。叶沁竹转头看去,一枚真气凝成的箭矢穿透车厢,留下微小的空洞。冷风呼呼往里灌。要是她没有动作,穿透的就是她的脑门。叶沁竹猛地意识到什么。撩起车窗帘探头。刚看清外面的景象,面色刹那间惨白如纸。驾车的鸾鸟翅膀耷拉,脑袋不翼而飞,巨大的身躯坠落,连带金碧辉煌的华车向下俯冲。程越要杀她。叶沁竹很快明白发生的事。她即刻动了起来。把尖叫声压在喉咙里,打开放在鸾车内的行李箱。里面大多是原圣女遗留下的宝贝,程越轻视她,检查时只是随意扫视,并没有多在意。叶沁竹从箱子侧壁上撕下张画好的符纸,捏在手里。须臾后,忽地起身,把符纸塞进苏长柒手中。“拿好。”她急声道,“它能救命。”转身又揭下张空白黄符,强迫自己恢复镇定,铺在左手手掌。熟练地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按在符纸上。要快,要稳。她练习过无数遍,先是一竖,再弯折,圆弧绕过中线,然后——车身再度摇晃,或许是撞到树枝,出现剧烈的震荡。对叶沁竹而言,这可不是好事。在颠簸中,她最后一笔直接画歪,无情宣告她的努力全部作废。这是她唯一会的符文,这张符废了,重画一张根本来不及。最后的时间短暂,叶沁竹还没来得及决定是睁眼亡还是闭眼死,颤抖的右手被人握住。云山雾色拢了上来,身后之人睫羽微垂,病容孤冷,漆黑如圆扇的睫毛根根分明,眼底仿佛暗色无波的湖面。他抓着她的手,引导她的指尖轻轻往上一勾。巨响。无头鸾鸟轰然坠地,华车分崩离析。
算上西竹园那一晚,叶沁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八天。被监视、被关押,被要求完成几乎不存在成功可能性的任务。最开始的时候,她崩溃过,绝望过,在晚上无声大哭,把那位不知所踪的圣女的卧室弄得乱七八糟。也正是由于这次情绪的外泄,她在角落的隔层里,发现了些属于修士的东西。符纸。以及一枚,小小的、代表防御结界的铭文符号。那时候她刚从地牢里出来,在牢房里伤了指甲,还没来得及用药去除满手的血渍。她的血滴在结界上,腐蚀了防御。滴到符文上,影影绰绰闪动光辉。叶沁竹忽然明白,她似乎并非一无所有,一窍不通。于是独自一人的七天里,只要一有空,她就以指沾水,在桌上不停地描绘,把那个图案牢牢记在脑子里。她还不想放弃。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能给她希望?可是——神明啊,希望在哪里?就算这次死里逃生,可躲过了这一轮,还会有下一次。她逃不掉、避不开,哪怕成功熬到逃跑的日子,她也真的能活着离开浮灵教吗?叶沁竹还记得小说结尾,对浮灵教和苏长柒的描写:“原本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诛恶之战,却结束得无声无息。红日落山前,巍峨圣殿还矗立在白壁之外,天光破晓后,所有建筑夷为平地,代表至高无上神灵的祭坛消失无踪。”“嗜杀的恶剑之下,邪灵望风而逃,教众十不存一。”十不存一!就算她谨小慎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万一那位肃玺仙尊杀人如切菜,视人命如草芥,叶沁竹还是得死在他的剑下。干脆就这么一直陷入昏睡,直到想到万全之策再醒来算了。叶沁竹陷入微凉的柔软中,昏昏沉沉地想。她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静心。”清润冷冽,如山间叮咚泉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手掌抚过脑后,犹如仙人抚顶,须臾撤去。似有澄澈的净水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