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平定两族叛乱有功,当今厚加赏赐,并又给他封了几个虚衔。冯翼论功行赏,对前线作战的士兵和将领加以厚待,又照惯例把京中送来的珍稀物件一股脑儿都叫人往肖忍冬那里送了去。肖忍冬经此一役,让交州众官兵心服口服,虽还有人质疑楚王对他太过宠信,但现在也不敢再多言语了。
肖忍冬趁机向冯翼提议,让他收罗当地的铸师工匠于府内,秘造兵器以备不时之需。冯翼不解:“若是日后三军打仗需要兵器,由官府报账采买就好,为何要于王府内进行?”
肖忍冬摇头:“让你在你府里造兵器,当然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又不是给官军的!”
“给我准备?我一个闲散王爷,要那么多兵器做什么?况且师傅以前也常说,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真要上了阵,怕是连自保都难。”冯翼自嘲道。
“你不会真以为,被圣上放到这地方,今后就没人再为难你了?”肖忍乜斜着眼睛看他,“殿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为何还如此天真。”
“小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冯翼坦率地对他道,“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肖忍冬神色一滞,还是说:“我确实没什么值得殿下了解的,你需要了解的人是你的父皇和太子,还有你那几位小弟。你们之间将有纷争,这场纷争不到下一任国君之位定下,是不会完结的。你要清楚,过往十几朝,帝位更迭数百代,每一位继位的新君之下,都伴着无数兄弟叔侄臣子的血。这是帝王之家必然的命运,不是你想跳脱就能逃得开的。”
“那我也还是只有那一个问题:小忍,你希望我称王吗?别再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我。”
“你要听实话,我便告诉你,”肖忍冬直视他道,“我不想你当皇帝,可我更不想你死。但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以太子的脾气心性,他若登基,你就必死无疑。”
“我明白了。”冯翼垂下眼去。
“其实你早就明白,不是吗?你什么都明白,就是不愿面对现实而已。”肖忍冬说。
“好,我会吩咐手下人去雇一批工匠到王府来,也会叫人去采购器材。只是打铁锤锻必然会有很大声响,这声响若是被外人听到,只怕有心人会向京城报告”
“这不难,殿下只需再招一个戏班养在府上,命他们日日演练,吹拉弹唱,声音盖过锤锻声便可。”
“肖卿妙计。”冯翼皮笑rou不笑地对他道。“本王现在想要当皇帝了。等我当了皇帝,就能将你绑在我身边,你再也走不了。”
肖忍冬忽然笑了:“你留不住我。殿下,我正好要和你说,明日我要回蚩族那边去,有点事情要处理。”
冯翼讶异不已:“蚩族不是已经和我们签字画押、约定互不进犯了吗,你又去那儿做甚?”
“这次无关公事,只是我有一些个人私事需要去办。”
“自到交州以后,我隔三差五就会宣你来见面,就算是不见之日,也会差人去你宅前看看——你还能有什么私事是我不知道的?”冯翼有点生气了。
“殿下,我不是你的连体人,我也总有一点属于我自己的空间。虽说你位高权重,也要讲道理吧?”肖忍冬忍不住揉了揉太阳xue。
冯翼只好道:“好,随你。不过蚩族叛乱方定,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要派侍卫与你同行,你不许拒绝。”
“悉听尊便。臣告退。”肖忍冬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肖忍冬来到蚩族境内,见了族长,说自己想去南海一带看看。族长便命人在海边收拾一处房屋让他和随行的侍卫住下,还为他们安排了一名向导。
肖忍冬当日便请向导带他到海边转了转。时隔多年又闻涛声,呼吸到带着咸腥味的空气,他心内感慨万千。南海的水色较东海更深一些,此地日照亦比东海更猛,直到太阳落山前沙滩都还带着热意。
夜里,其他人都睡下了,肖忍冬一个人游魂般溜出门去,直奔海边。他除掉鞋袜衣衫,只剩贴身衣裳,赤脚一步一步往水中走去。他自小就厌恶海水那冰冷的触感,再加上少年时溺水的心里Yin影,此时心下亦是惶恐,却无法控制地往水深处前进。来到交州后,他每夜一合上眼,就梦见自己整个人沉入水底,好像有个渺远的声音在不远处呼唤着他。先前随军临近蚩族时,那声音就更清晰了,让他夙夜难安,一定要亲自去找到声音的源头才能安心。
将头埋入水下的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然而随即就发现自己在水中竟然能够正常呼吸。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黑暗中飘摇的海草和鱼群。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游泳,正不断往更深处游去。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羲和殿主卧后方的密道里。肖忍冬突然明白了他为何会在密道里感觉自在——因为这无边的黑暗才是他最熟悉的归处。虽然他尚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熟悉。
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个让他惊讶的事情:他所到之处,周围的鱼儿不论大小,都会马上避开他,游得远远的。他起初还不大相信,直到自己游了不知多久,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