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一,冯翼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宿醉未退,头昏脑涨地坐起来,见到肖忍冬坐在屋内的藤椅上读一本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残书。他便问:“你在读什么书?”
肖忍冬见他醒来,放下书起身道:“你终于睡醒了。赶快起身洗洗,王府的人一大早就来了,你一直未起,他们只好在此苦等。今日是大年初一,你还在别人家留宿,不成体统。”
冯翼没在意他的话,却一眼就注意到他腰间挂了一条玉佩,黑色丝绦为结,串着简单一枚翠绿玉环。他脱口道:“那是——”
“正是。快些起床回府去吧。”肖忍冬下逐客令。
冯翼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感伤,也不言语,起身往门外去了。
年节方过,交州最南与异族部落比邻处就sao乱频发。原来交州化外之地,人口稀少,经济民生落后,加之山高皇帝远,当地官军多有怠惰,久而久之,对边境异族疏于防范,直至如今发生动乱,才发觉临近的蚩族和楼族各自都已吞并附近诸多少数部族,欲伺机扩张,两族族长自立为王,公然反叛。现今蚩族的势力范围之大,几近可与交州匹敌;而楼族地盘虽不如蚩族广,却胜在族民众多,并与当地几个大部族结盟,频频sao扰交州边境。
交州知府派出当地驻军去平息sao乱,但驻军长年懈怠,久疏演练,竟被蛮夷打得无招架之力,仓皇落败,铩羽而归。知府只得向担任防御史的楚王求助。
冯翼得了消息,召集一众州官和幕僚商讨对策。多数官员都认为楼族兵强马壮,蚩族次之,我军应集中兵力先攻下较弱者,收整其人马,再攻强者。但肖忍冬出声反对:“蚩族兵力虽不如楼族,但其地大,财力雄厚,即使长期对峙,也能支撑;楼族强横,若我军久攻不下,蚩族必会坐收渔翁之利,届时我方将首尾不得兼顾,坐困愁城。”
“肖大人这是主张先攻楼族?”交州驻军将领出声质问。
“正是。未若一鼓作气,取下楼族,壮我军声威,到那时何愁取不下蚩族。”肖忍冬对众人说。
那名将领即刻反驳道:“《孙子兵法》有言,作战应避实击虚,如今论兵力,楼族最实,我军为虚,焉有反其道而行之、以虚击实之理?”
肖忍冬对他道:“孙子亦有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切战略皆以取胜为要,若不能胜,孰虚孰实又能如何?马谡为何失了街亭,无需在下再为将军复述一遍吧?”
那将领先前连吃几次败仗,此刻虽是不服,却也没有底气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但若我军倾力先攻楼族,蚩族趁势入侵,我军后方空虚,交州岂不危矣?”又有幕僚提出反对意见。
“以蚩族目前的实力,即便是倾力出兵,无论是攻打我军还是楼族,皆无必胜的把握,在下推测,在我军与楼族交战之初,蚩族不会轻易插手,坐山观虎斗才是最优选择。只要我军全力以赴解决楼族,到时军心大振,蚩族再想反击,也无力回天。”
“但您又如何保证我军定能一击必胜、抢在蚩族大举进犯之前取下楼族?”有人问。
“这确实是一场赌注,端看我军是否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了。”肖忍冬环视在场众人。
“肖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取巧,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一名武将不悦道,“您言下之意,就是若仗打赢了,功劳在您,若是败了,责任就在军兵,您一个左班文臣,上沙场流血流汗的可不是您!”
“那在下便随军一同亲赴前线,到时胜败由天,若败,我身死当场也无怨尤。”肖忍冬不卑不亢地说。
随后有几人也站出来表示肖忍冬分析得在理,而其他人仍不赞同,众人吵吵嚷嚷,最后只得请冯翼做决断。
“肖卿言之有理,与其打持久战、腹背受敌,倒不如全力先攻克最难那关,争取速决。至于攻打楼族并不能保证必胜这一点,诸卿也不必太过忧心,再不济,还可求邻近二州出兵支援。”冯翼沉yin道。
众人皆知他平日对肖忍冬深信不疑,几乎是言听计从,现下他这样表态,大伙也不意外。有些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也不敢作声。
冯翼看出了下属们的疑虑,“为鼓士气、振军心,本王将随军南下亲征,大伙同死生、共进退!”
州尹吓得连忙劝阻:“王爷不可啊!您千岁千金贵体,才到这封地没多久,战场上刀剑无眼,臣等岂敢拱您上前线冒这么大的风险!”
冯翼摇头道:“哎,什么千岁千金的,都是血rou之躯,交州若是失陷,百姓和你们没好日子过,难道我还能一人独自潇洒?”
就这样,楚王带一万亲兵,整合交州驻军共三十万人,往南部边境出发了。到了当地,军兵结营驻扎,冯翼便派人向当地民众详细询问楼族和蚩族情况。派出的人带回一个不利的消息:蚩族族长的一个儿子去年才与楼族族长的幼女结了亲,两族很有可能已结成联盟。由此推断,无论先攻哪方,另一方都有很大可能会出兵来扰。
“这确实难办。”冯翼皱眉道。
肖忍冬想了一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