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忍冬蹙眉:“殿下今日与圣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怎会突然要找你母妃的牌位?”
冯翼怒而转身,“我起先问他究竟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见爷爷nainai,他仍是百般搪塞,随后我就说,那退一步,让我祭拜一下生母总可以了吧?没想到他竟然说,‘人都去了十几年了,何必再提起’!既然他这个做父亲的与我相认,为何竟觉得我的母亲应当被遗忘?!”
“你和圣上吵起来了?”肖忍冬紧张起来。
“当然!我就对他说,他不肯告诉我也罢,我就自己去太庙找。他听后大发雷霆,说太庙何许重地,除了帝后诸王和功臣,其他人死了都没有进太庙的资格!那我又问他,我母妃姓甚名谁,把这告诉我总行吧?他又训斥我一通,最后只肯透露我母妃娘家姓姬”
肖忍冬听了暗感蹊跷。当今数次声称冯翼生母是他挚爱,但这位姬妃在宫内的存在感却非常薄弱,不仅当今即位后没有追封这位爱妃,就连胡公公这样的资深内侍都不清楚她是何品阶,亦不知她的牌位供奉于何处。想到昨晚宴会上献唱的那位赵美人,本只是一介歌女,得了恩宠都传得后宫无人不晓,相较之下,姬妃的声望和她得到的待遇全然不似一个宠妃。不过这非是他一个小小七品伴读可以打探之事,他也无法帮上冯翼什么忙,只能劝道:“既然牌位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先回去再作打算吧。此寺是比丘尼修行之所,你我皆是男子,没有皇令,不宜在此久留,打扰师父们清修。”
冯翼无奈,只得往外走,却又被肖忍冬拉住:“我们在众先妃灵位前几度徘徊,实属不敬,先为她们上炷香再走吧。”
冯翼不悦道:“弄这些虚的做甚,我母亲又不在其中。”
肖忍冬不理,只是扯了他的袖子来到香炉前,径自从炉畔筒中拈了三支香取了火,恭敬地朝面前的菩萨和一众牌位拜了拜。冯翼见状只得也照做了。
二人走出殿外,见那两名比丘尼还在外面候着,冯翼又向她们打听生母之事,两人却道自己是出家人,对后宫种种实不知情。冯翼气得拂袖而去,肖忍冬在后面谢过二尼,匆匆追着他出了皇国寺。
这一趟费时甚久,回到羲和殿时已交二鼓。两人洗漱过后回到前院房中,冯翼侧身坐在床沿等肖忍冬先躺进里侧。肖忍冬吹了灯,摸黑爬进被窝。待他躺好,冯翼才把罗帐放下,自己也躺了下来。
“殿下。”肖忍冬在黑暗中开口唤道。
“唉,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坚持叫我殿下,我真是伤心呐。”冯翼长叹一声。
“殿下,你下午在太学那番见解,真叫人刮目相看。”肖忍冬说。
“噢?你是在夸我?”
“听起来不像吗?”
“那你多夸几句,我还是头一回听你夸我呢。”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肖忍冬便稍微放了心:“我是真心认为殿下所言很有见地。没想到你虽然表现得无心向学、不喜政事,但心里还是有在思考这些问题。”
冯翼又叹了口气,对他道:“毕竟现在不是在东海边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进宫以后,李博士和于将军他们都教了我很多事情,我身边又有你这个聪明好学的榜样,我也不能不认真起来,思考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肖忍冬还是第一次听他诉说心路历程,不禁动容:“我随殿下入宫以来,还未问过殿下,如今这样的生活,你习惯了吗?”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我不习惯也得习惯呀。”冯翼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我也只能接受这个身份、这样的生活。虽然现在我们吃得好穿得好,可是说实话,这个地方真的一点都不自在,每日就连解个手都那么多繁文缛节而且连个能畅游一番的地方都没有,我已经大半年没下过水,你说会不会再过两年,我就连怎么游泳都忘了?”
肖忍冬也轻叹一声,转身面向他道:“我明白殿下过得并不开心。我每日除了上学,便是去文浏阁沉浸在书海中,确是疏忽了殿下,没考虑到你的心情,让你独自面对种种压力”
“不是小忍的错,你别自责。我们还是一起在努力、一起在面对这些烦人的东西。”冯翼也侧过身来拍拍他。
“殿下,我想听你说说,你对圣上——你的父亲,是怎样看待的?”
冯翼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对他心情很复杂。我自小就以为爹娘早就去世了,长到这么大才知道原来我爹还活着,而且竟然还是当今皇帝。起初我确实难以接受,但这些日子下来,我感受得到他真的对我很好。我有些开心,也有些不安因为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和寻常人家的父子不同。我记得和爷爷nainai在村里生活的时候,看到别人家的父亲和子女,都是非常亲密的模样,孩子小的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举在肩头,大了做错事又被父亲责骂,可是很快又会和好但我和我的父亲呢,却是隔几日才见一面,而且我见到他还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说句话也要遵循固定的套路,他们美其名曰‘宫廷礼节’。老实说,前晚在宴上,我见他把五皇弟抱在腿上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