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遵循古训,夏三月禁渔,“以成鱼鳖之长”。禁渔期间,各大江河湖海边不定时有官兵巡查,以防渔民为逐小利违法捕鱼。但肖翼深知肖忍冬挑嘴的毛病,不忍见他苦夏消瘦,有时便会趁天黑无人时溜去海边,偷偷撑了祖父船上备用的小木筏去近海垂钓,翌日拿给祖母加菜。二老只当肖翼调皮,除了叮嘱他多加小心外没有他话;肖忍冬每见了桌上有鲜鱼时,脸上都会露出欢欣神色,随即垂下眼睛偷偷看他。虽然小弟嘴上没说过感谢的话,但他偷瞄自己的小眼神足以让肖翼心花怒放。
这时肖忍冬已不只有午课要上,教书先生怜他聪慧过人,主动无偿为他开小灶,单独给他一人上晚课。肖忍冬虽然在家帮忙Cao持大小杂务毫无怨言,但比起做家务他更爱读书,日子过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时间与肖翼玩了。肖翼为此很不高兴,但见肖忍冬对此安排可是十分乐在其中,外加祖父母对先生感恩戴德,他只有把气闷回肚里。
祖父训他:“你若是不满,就也像忍冬那般刻苦发奋呀,功课让先生认可了,你就也能跟他一同去上晚课了!”
“午课已经够烦了,我才不要上什么晚课!”
“那你就老实在家,和你nainai学烧饭做菜,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乐!忍冬和你同样岁数,人家怎么就比你懂事得多!”
“我不用学烧饭,小忍会做就行了!”
肖老汉无奈:“那等你们将来长大分家了,你还要天天去他家蹭饭吃吗!”
肖翼傻眼了,他可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梗着脖子嚷:“我不管,他是我小弟,难道他会撇开我吃独食吗!”
肖老太在旁也觉好笑:“我的乖孙,你要何时才能长大哟”
肖家小屋内只有两室,稍大的那间是二老住,另一间兄弟俩住。兄弟俩的房间甚是逼仄,除了一铺炕和由两口木箱摞成的小桌,再放不下其他摆设。肖忍冬不好在家挑灯夜读扰兄清梦,每日晚课后便在先生那做完功课再回家。先生家虽也清贫,藏书却颇丰,肖忍冬一本一本读得入迷,又和先生讨教要义,归家一日晚过一日,有时他回去,二老和肖翼都已睡熟了。他便在后院摸黑冲个澡,轻手轻脚地爬上/|炕,钻进和兄长共用的被窝里。肖翼偶尔会强撑倦眼等他回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聊到半途自己忍不住困,歪头睡着了。肖忍冬便挨着他睡下,第二天清早还是先他一步起床,即便是不用出海的禁渔期亦是如此。
一日肖忍冬照例晚归。回家洗漱完正要睡下,却见被子突然被掀开,下面的人腾地坐了起来。他吓一跳:“你——还没睡么?”
“先生明日有事进城,塾里休假三天,所以你明天也就不用再去上晚课了吧?”肖翼的眼睛在透过窗户照在床上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啊,是。”肖忍冬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
“那你明早可以不用早起。”
“可是我习惯了”
“我现在要去钓鱼。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听他这样问,肖忍冬很诧异:“可是我——你知晓的”
“啊,不会有事的,这几日天气好得很,海上风平浪静,而且只是坐在船上,又不是叫你下水去。有你哥我在,你还不放心?”肖翼一把抓住他肩膀,连珠炮似地说,“何况我会冒险在夜里偷偷去钓鱼,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谁啊?”
肖翼从未向他主动邀过功,眼下冷不丁这么一提,肖忍冬登时就心软了:“那好吧,我和你去。”
“这才乖!”肖翼伸手就往他透顶撸了一把。“穿衣穿鞋,走!”
时值八月末,禁渔期已尽尾声,官兵夜里也疏于巡视,这亦是肖翼放心把肖忍冬带出来的原因。
两人穿过安静的村庄一路走到海边,肖翼熟门熟路地在一众停泊的渔船中找到自家那备用的小木筏,将其推入水中,自己背鱼竿撑着篙踩了上去。肖忍冬见木筏轻飘飘一片,四周无可遮拦,心生畏惧,站在船上犹豫不前。
“放心踩上来,没问题的,我接着你!”肖忍冬向他伸出手来。
肖忍冬提着一只鱼篓,两腿发抖,内心挣扎一番,把牙一咬,迈出一只脚踩了上去。刚踩上木筏的瞬间脚下便是一动,吓得他重心一失往前跌去,扑在肖翼的怀里。两人趔趄几步,木筏便稳住了。
“你看,我没唬你吧?别看这玩意不大,可是稳着哩。你坐下吧,我要往前划了。”肖翼安抚道。
肖忍冬便小心翼翼地盘腿坐下,将鱼篓置于身前。肖翼站在前方以篙点水,小木筏载着兄弟二人徐徐前行,离岸愈来愈远。
肖翼划至自己熟悉的垂钓之处,便停下来,将蒿横置于筏上,从鱼篓里拿出鱼饵熟练地拴在钓钩上,甩入海里。
更交三鼓,夜色如墨。一轮圆月高挂空中,月光洒于粼粼海面,似铺起银砖玉路。快入秋了,夜晚的海风裹着寒意,吹得肖忍冬困意全无。他仰望夜空,喃喃道:“为何这天空白日是浅蓝色,夜里就变成深蓝了呢?”
正聚Jing会神地盯着海面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