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肖忍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成了肖家二老的第二孙。起初老夫妇以为这孩子有些口吃,但冬去春来,肖忍冬习惯当前的生活后,口齿就利落起来,并且说话做事都十分礼貌,二老私下不免猜测他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被正房赶了出来。他年纪虽小,却经常主动帮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祖父若有事让他帮忙跑腿,他也能好好完成。反观肖翼,还是整天坐不住、出门四处疯跑,脾气又犟,二老软硬兼施也管不住。
肖翼对这个章鱼弟弟也非常满意。他觉得“忍冬”拗口,便省掉一个字,叫那人“小忍”,对方也无异议。自他们比身高定大小后,肖忍冬就一直叫他哥哥,他说什么,肖忍冬都乖乖听,不曾和他吵过嘴。只有一次,两人在海边玩时,他一时兴起,又对肖忍冬说:“你是章鱼!”
“我不是!”肖忍冬难得反驳他。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记得的,你是章鱼变的!”肖翼大声道。
“好,那我问你,章鱼有几条腿?”
“八条啊!”
“那你说把我带回家那天你数过我的腿,有几条?”
“十十一条!”肖翼想都没想,脱口就答。
“你说章鱼有八条腿,而我有十一条腿,所以我不是章鱼。”肖忍冬如此说道。
肖翼愣住了。这番论证听起来严丝合缝,他的小脑袋一时想不到能够反驳的理由。他张大嘴巴瞪着肖忍冬,半晌才又出声:“那——那你是什么?”
肖忍冬闻言也是一愣,随即苦恼道:“我,我不知道”
肖翼看他神情落寞,好似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只好学祖父母安慰自己那样摸摸他的头,“你是我弟弟!”
肖忍冬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噢。”
除此之外,肖忍冬还有一些地方让肖翼感到费解。比如他明明是从海里来的,却不喜欢海,更不会游泳。肖翼叫他跟自己随祖父一同乘船出海,他就会露出惊惧的神色,怎么也不肯去,最多只同意在海边沙滩上堆沙子,捡些贝壳和小螃蟹。再比如,他似乎很喜欢钻进狭窄的地方。两人在家玩捉迷藏,冯翼一定是从衣柜或橱柜里找到他的;有时候转身发现他不见了,去厨房的茅草堆里摸一把,十有八九能摸到他。
两人六岁了,肖老汉不理睬肖翼的哭闹,坚持把两个娃儿一同送进了村里唯一的私塾。教书先生只有一位,是个早年屡试不第的老秀才,由于村里人世代打鱼为生,正经读过书识得字的寥寥无几,所以大伙都对这位老先生很敬重。
“爷爷我不想去学堂!”入学的前一晚,肖翼还在炕上打滚抗议,做最后的挣扎。肖忍冬静静地坐在炕头,手里摩挲着祖母为他俩缝制的书袋。
肖老汉一张黑脸拉得老长,吹胡子瞪眼的:“不想去也得去!别的都能依你,就这个不行!”
“为什么要读书!我长大了就跟爷爷一样去打鱼,有什么不好的!”肖翼哇哇叫。
“胡说八道!不读书,难道一辈子做睁眼瞎!跟我打鱼?打鱼有什么好!”肖老汉长吁短叹,“天天在海上风吹日晒的,遇上老天爷发怒,暴风雨一来,指不定就连命都没了!”
肖老太也在旁劝道:“我们不图你高中状元做大官,但是书是一定要去读的,前人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学会读书写字,就能懂更多的道理,即便你长大了还是决定当渔夫去,也比别人懂得多些!”说完扭头问肖忍冬:“忍冬,你说是不是?”,
肖忍冬乖巧地点点头。
肖翼还要继续吵闹,被肖老汉脱下只鞋照着小屁股抽了一下,疼得咧嘴要哭,又不甘示弱,扁扁嘴硬是憋回去了。挨了一记鞋底子,他也没看漏——肖忍冬正在nainai身后偷偷笑他哩。臭章鱼,你等着,今日你笑我,改日就轮到我让你哭!他愤愤地想。
就这样,两人一同上了学堂。家有读书郎,除了启蒙书籍,笔墨纸砚也不可少,肖家两个娃娃,开销登时比往年增了许多。但老夫妻宁可自己起早贪黑多吃些苦,孙儿们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海边人家以渔为生,虽说是敬重读书人,但生活所迫,下一代就是未来的壮劳力,没几家能供孩子寒窗十年苦读的。村里的孩童们大都是六七岁进私塾,待上个两三年,略微识得些字,就不来了,回家去帮父辈人的忙,继承捕鱼的营生。再加上村里人口不多,孩童的年龄也有断层,私塾的学童只有两班,初入学堂的童生上早课,年纪稍长的上午课,先生每个班各教半天;碰上鱼获旺季,家家需要人手帮忙,按时出席的学生就更少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先生也明白这种情况,是以学生学得不用心,他教起来也不上心,彼此都是为了糊口罢了。
肖家老夫妇却坚持让两个孙子一天不落地上学,只要先生不说休假,他们俩就一定得去塾里。肖翼脑子很灵光,就是没耐性,坐不住,经常人在私塾里,魂游九霄外,被先生发现,免不掉一通训斥。而肖忍冬与之相反,对功课认真得很,每次被先生叫起来背书或答义,都是对答如流。老先生在这村人多半大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