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刑殿号称武林最坚固的密牢,连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都看不住,洛殿主是不是该得有个说法了?”
“吴殿主此言差矣。能从刑殿逃出来的,怎么能算废人?恐怕你我去走上一遭,也未必能逃出来吧,恐怕背后还有隐情啊。”
“此刻那人一路往北逃,恐怕是存了去武林盟求援的心思。他兄长是武林盟主的好友,必不会坐视不理。听闻已经折损了几位影卫,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抓回来再问责吧。”
无虚宫正殿,是议事重地。我坐在朱雀椅上,听下面吵吵嚷嚷,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皇帝,然则十分理解帝王上朝理政时面对底下乌泱泱群臣斗嘴时的烦恼,对此颇有共鸣,心有戚戚焉。
“好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待到了洛宪出列请罪,我走下座椅,伸手去扶跪地请罪的他,“不过逃了一个人罢了,何必如此。本座知道你是无心的,也相信你,并未怪罪于你。回去加强刑殿的戒备便是了。”
正殿空旷,说一句话都带起穿梭的回音,尽管我放轻声音,也无端端有了压迫感。
洛宪迟疑着起身,道:“然而这个卫靖轩,是雁山派掌门的弟弟,与他哥哥并称为‘凌空双雁’,当年他来刺杀教主,全天下都以为他死了,如今他突然出现,恐怕他哥哥不会善罢甘休。”
我被逗得一乐:“你的意思是,假如当年本座杀了他,那些正派并不会怎么样;但是本座留了他一命扔在牢里,他们知道了反倒要找本座报仇?”
“他们自诩武林正派,讲究士可杀不可辱。”洛宪道,“刺杀不成被击毙是技不如人,最多说一句您修炼魔功难以招惹,令诛仙教在江湖上威名更甚罢了;然而时隔多年,原本认为已经在刺杀中不幸身亡的人竟然还活着,只是他武功被废筋脉被挑断,生不如死,世人皆会说您心狠手辣、手段残忍,尤其对于他哥哥而言,亲眼见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弟弟,这是莫大的心理冲击,会激起人心更大的仇恨。”
本座只好叹了口气,摊摊手:“成吧。若是要来尽管来,武林盟绝不会为了一个人杀上无虚宫,这是赔本的买卖。”
我伸手按上洛宪的肩头,淡淡一笑,“雁山派而已,还算不得什么。派人飞鸽传书,把追击的人都叫回来。”
洛宪大惊:“教主!”
我并不答话,转过身,艳红的绮罗长袍如一朵落下的红莲,又像初生的扶桑花,极端的靡丽,又极致的夺人。
夺人性命的“夺人”。
“本座知道教中或许有内鬼。”我的声音回响在又深又高的正殿,一路行到台阶之上的座椅前,沿途的诸位长老护法都深深伏下了头。
“那本座就告诉你们,有什么手段大可以试一试。想杀本座的人,可以从这里——”我霍然一指地面,又抬手遥指北方,“——一路排到武林盟大门口,有想法的不妨领个号去排个队,看看自己究竟能排第几!”
殿下一片簌簌,静可闻针落,无人敢发一言。
我坐回主位,摩挲着椅头雕刻的朱雀,在那尖喙和羽翎上来回抚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放缓声调悠悠地道:“诸位也不必太过忧心,一切照旧便好。——这离变天的时辰,还早得很呢。”
待众人散去,我留下了洛宪与陈宁。
陈宁是春意阁阁主。
诛仙教内有两护法四殿主两阁主,左右二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早先在本座的清洗中,左护法业已伏诛,只剩下一个右护法辅佐本座处理事务。
四殿为刑、银、训、隶,掌管刑囚、财务、武训、人事四个方面。两阁分别是合欢阁与春意阁,合欢阁不仅为教中高层豢养调教姬妾侍奴,还是诛仙教在各地开设的风月场所总坛,阁主赵十娘容貌妖媚手段残忍;春意阁则是掌管各地情报前哨所在,阁主陈宁是整个诛仙教的眼睛,耳目遍布武林。若是陈宁不忠于我,我在这教中便与目盲耳聋无异。
“陈阁主。”我笑了笑,抬袖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碧螺春,茶香氤氲间,他低头敛着眉眼,“本座独留你与洛殿主,想必你也能知道,本座是有要事与你二人说。”
陈宁年过中年,瘦削身材,眉目带点书卷气,说话也细声细气:“蒙教主信任,属下绝不敢辜负教主所托。”
我亦给洛宪斟了一杯,才摇晃着杯中的碧色茶汤悠悠道:“本座正是信任你们,才单独留下你们。”
“武林大会三年一届,”我话锋一转,“三年前武林盟主曾派人专程给本座送了一封邀请函,奈何当时教中出了事,一直未能赴约。如今三年已过,又是一届大会召开,本座倒想赴一赴这三年之约。”
洛宪此前隐隐猜到我的打算,脸上表情还不算太惊讶,陈宁则岿然色变,当即便冲我行礼道:“教主,武林盟对我教一直不怀好意,此届武林大会在繁阳召开,又有逃脱的卫靖轩在前,教主孤身赴约实在不妥啊!”
“嗳。”我抬手,一股气息柔和又强硬地托起行礼的陈宁,“三年前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