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令,自当遵从。
十七还没理清我的用意,就已经快速站了起来。起得非常猛,都能看到残影。站了以后,发现我就在他的眼前,平视的角度让他无所适从,觉得更加不妥,想重新跪回去,可我的命令又不能违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把他这反应尽收眼底,明明板着一张脸,可从这细微的举动莫名能得出他的心思,再串联成一整幅心理活动。
他像只匆匆忙忙藏果子被抓包的小松鼠一般,进退两难,我觉得很有趣,进而神奇地从这张英俊的面庞上看出了一丝一丝可爱?
我是眼花了吗?
“既然这般巧,咱们碰上了,”不知不觉,适才烦闷的情绪居然消散了,我施施然地随便选了块地儿坐下,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十七习惯于听从命令,立刻乖巧地双膝跪地,朝我膝行过来。
我:“”不是才刚刚和你讲过不要跪的吗?!
十七小心地窥我脸色,见我面色不豫,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问:“教主,可是十七哪里做错了?恕十七愚钝十七可以改的。”
我:“”看来这毛病是好不了了。
“没有的事。”我道,“本座睡不着,既然碰巧遇到了你,不如你来陪本座聊聊天?”
“是。”
“聊什么呢”我视线转过一圈,落定在十七身上,十七不知所措地想要偏头躲避,又硬生生顿住,顶着我探究的目光,半垂着眼帘,耳尖一点一点地,居然红了。
我大为诧异。
这种高冷面瘫无表情的影卫,居然会耳根红?而且,而且还是仅仅看一看,就红了?
是我见识的影卫少么?这一个怎么这么有趣、这么纯情啊!
我心情好了点,见着他有趣就想逗弄一下,于是故意拉长调子问:“诗词歌赋你会不会呀?”
十七垂着眼睛,有点小羞愧:“属下不会。”
“那——人生哲学呢?”
什么哲什么学?这话里的每一个十七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明白。
十七忐忑地咬了咬下唇,摇摇头,更加羞愧了:“属下不会。”
真没想到半夜出来瞎逛还能遇见这么个有意思的影卫。
我心情大好,再接再厉:“那你究竟会什么呀?”
跪得直挺挺的十七比随意散漫坐着的我还要高一些,我撑着脑袋歪歪头,就能看见月光铺洒下他棱角分明的面容。
月色很美,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气氛甚好。
我想我应该很喜欢十七那双乌沉沉、洒满星辰碎屑的眸子。
本来,他虽相貌英俊,却面色苍白,神情冷漠,整体看来极为寡淡,没甚么颜色。正是这双眼睛让他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喜怒哀乐,微小的情绪变化,如果愿意仔细观察,都能从这双眼睛里找到。
现在这双眸子闪过了一抹无措,他似乎真的在努力回想自己有什么能作为谈资的,偏偏言语的确不是他的长项,这人又老实得很,不懂得搪塞,只能眼巴巴地望我,嗫嚅着唇,最后轻轻地说:“对不起属下愚钝,属下不知。”
他的眼睛里雾沉沉的,悄悄地抿起嘴角,似乎有点难过。
我现下不光是想看懂他的情绪,更想知道情绪波动背后的想法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就因为想不出话题来吗?
我见他窘迫,便知晓这对一个识字不多又讷口少言的影卫来说十足是一个难题,也不欲再为难他:“没关系,你背什么东西最熟,给本座随便来一段儿吧?”
他茫然地望着我,眼神里还悄没生息地藏着点不可置信,看得我是莫名其妙。
只僵持了片刻,他就移开目光,直直盯着眼前跳跃的水面,声音平平板板,像棒读似的:“影谷,影训第一条:生而为影,生死由主,死生相随,当以主人之喜怒为喜怒,以主人之烦忧为烦忧”
“”
我一阵无语,相信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Jing彩。
背的最熟的竟然是影训!我该夸他说,不愧是科科甲等的影卫高手吗?
可是一本正经地,在皎洁月色下一板一眼背影谷教条,这情景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他背了几条,背得极其流畅娴熟,一点儿也不磕磕巴巴,我赶紧打断他,“本座知道了,不用再背了。”
十七听话地闭嘴。
寂静的夜里,十七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力十足,我想着他低低地讲:“当以主人之喜怒为喜怒,以主人之烦忧为烦忧”,无端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我凑上前,声音轻柔:“你的主人是洛宪吧?你真的和教条中说得一模一样,愿意对他死生相随吗?”
原本以为他会很快回答“是”,不曾想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四周万籁俱寂。
这要放到影谷里,绝对是不合格的,该罚。
最后,十七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