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山誉老家在北方。
他姥在小城里住了一辈子,妈妈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会,读大学。
姥姥留下的旧房子没租出去,停了水电闲置着,钥匙被樊山誉串在他常用的钥匙串上,从来没有搞丢过。
老旧居民楼外的树比六层的楼还高,对门的防盗门上落了厚厚一层灰,他们这边稍好些。樊山誉开了门,摸开房里的灯。家里的物件就摆在桌子台子上,如果不是落的一层灰,看起来就像还有人住一样。
池林站在玄关,半靠着边沿破开、露出布网的棕色皮沙发。木餐桌上铺着防油的塑料布,客厅正中的吊扇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走明线的白色电路管贴在墙上,像是这个家的血管。
姥姥一定是个细心又爱干净的人,除了浮灰,家里几乎不见陈垢。阳台门打开光照进来,外面就是群山间的一片田。水泥路从白桦林中蜿蜒而来,笔直的一根根,比南方古远得仿佛有灵的大树要有Jing神得多。
“这是我房间,小时候和我妈一起住,后来我放大假回来,就住在这儿。”樊山誉拉开床上盖着的塑料布,坐在五颜六色的床板上。
池林也跟着坐下,视线所及的柜子上、墙上有几张照片,有卷发女子的单人黑白照,也有些母子俩的合照。樊山誉的妈妈看起来有些上世纪的港风韵味,又或者是时代所致。总归来说,是个漂亮又爱笑的人。
床正对着一架胖屁股电视,这儿太久没人住,电已经断了。电视昏黑的屏幕里,映着他们俩。
池林抬起手,搭上樊山誉肩膀,把人搂进自己的臂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樊山誉。
窗户上贴着撕下来的挂历,用来挡阳光,最中间的一张是2005年。
樊山誉侧靠在他肩膀上,吸了一下鼻子。
他不说话,池林于是也保持安静,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持续不断,似乎别的什么声音都显得打扰。
过了好久,樊山誉坐直身子,牵上池林一直搂着他的手。因为举了太久血ye循环不畅,左手已经有点凉了。
樊山誉给他捂了好一会,牵着池林来到厨房。半木半玻璃的厨房门里,对着碗柜的柜子上摆着一个小佛龛。
佛龛里立着一尊瓷观音,还有三张黑白像。樊山誉领着池林,给几个长辈敬了香,他们就在久不沾水的灶台边呆着,等香燃完。
窗外云层层叠叠,将落山的暖金色阳光铺满了每一团,像是颜色偏淡的火烧云。
樊山誉悄悄牵着池林的手,一直没松开。
夜里住在市区的酒店,第二天上山。樊山誉从回来就打不起Jing神,池林洗了澡出来,发现他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
樊山誉很难得有这么消沉的时候,太静了,连走向他的池林也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小樊。”池林叫了他一声。
樊山誉头发都没吹,看见他就靠过来,闷闷地趴在了池林身上。
“林林。”樊山誉说,“肚子饿。”
他晚饭没吃多少,是该饿。池林打开手机看了看,地方太小了,这个点甚至都点不到外卖,只有附近的KFC还能点宅急送。
池林一向不赞成樊山誉吃这些,主要是樊山誉一吃就上火,溃疡或者牙龈出血,他自己也难受。
“楼下有商店,我去买个面包?”池林把他遮眼的额发拨起来。
樊山誉的眼睛盯着他瞧,情绪有些复杂:“算了,不饿了。”
他几乎有些孩子气,池林被他逗笑了,一手拿上吹风机,朝樊山誉招了招手。樊山誉于是靠过来,让池林给他吹头发。
池林的手力道很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皮,把发丝间的水汽一点点吹干。这一举动的亲昵感甚至多过了接吻,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吻太过频繁的缘故,此时的樊山誉觉着,他和池林似乎就亲密无间了。
不单指生理层面上的。
“林林。”樊山誉说。
“嗯?”池林轻轻应他。
“我好爱你。”
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樊山誉几乎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池林弯了眼角,他不回答,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大作。
这里该有个回答,或者至少有些平淡之外的反应。池林的笑像是表扬小学数学考试满分的孩子,包含一些不着疼热的冷淡。
樊山誉一直盯着他,盯得眼睛酸了,他才肯眨一眨。池林把他头发全吹干,放下吹风机,然后弯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动作很轻柔,一触即分。
“林林,”樊山誉不依不饶,“你不该和我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池林反问。
樊山誉看着池林的眼睛,这会没了刚才浓郁的气氛,他无法将爱语利落地说出口。
他敏锐地感到一种局促不安,但池林才给他吹完头发,习惯一般表现出来的这种好,早就让他没有了危机感。
樊山誉没有追究,只当池林是不好意思,关了灯,把人拉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