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警惕着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过,身体蓦然僵在原地,墨色的瞳孔因震撼而放大,紧紧抓着身边蓝色锦袍少年的胳膊,飞快地低下头。
不是,您认错了。
月初嘴角翘起一道极浅的弧度,指尖点在他胸前的婆娑花线绣上:说谎之前,记得先检查一下自己,太史家的族徽就绣在你襟口,还想着骗过我?莫不是以为我年纪大了,对你们太史家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少年脸色苍白,垂着浓密的眼睫,没敢再开口。
月初见他神态,便知晓他是记得的:认识我?
不认看起来Jing致纤弱的少年下意识要矢口否认。
月初抬手忽然掐住他的脖颈,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却冷得渗人:子周,想好再说。
白术凝眸静默地注视着苍白的少年,重新盛了碗热汤,慢慢地喝着,注意力一直放在月初和那两人身上。
他们是认识的。
白术心底很清楚,他也算是怀海王府职衔最高的护卫,往来能够接触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却从不知晓原来太史一族竟还有族徽这种东西,估计萧国暗探也没人知道这东西。
为何如此直白的族徽,却无人发现?
他实在想不明白。
以他零星的记忆,太史津身上好像从未出现过这种婆娑花的绣线族徽,他是太史家如今权势声誉的最巅峰,若是身上无这族徽,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是很好区分太史一族人的标志。
太史子周被扼住要害,但没想着挣扎,反倒是一旁的少年立刻准备上手攻击月初,但手还没触及到月初的胳膊,胸口突然被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扎透,身体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太史子周终于有些晃神,连忙抬手道:你别杀他,他和你无仇无怨,放他走,我留下。
月初松开手:肯说实话了?
太史子周垂首拉着身边少年的胳膊,沁凉的指尖贴着对方的腕部号脉,确定银针并未对他身体造成太大影响,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是认识白月初的,幼时他其实很喜欢这位未来的婶婶,她不像族里那些人一般倨傲,纵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没有凌驾于人的傲气。
白月初遭膑刑前夕,他在宫中伴读,偶然听得消息,后称病请了假就跑去找小叔。
他本以为小叔安排了后手,但事后才知,小叔竟是罪魁祸首。
反而是他被锁在家里,以染了风寒为由,禁足了半月。
当时,他觉得小叔是怕沾染是非,畏惧浩荡皇权,不得不按梁帝要求行事。
然事实证明,亲朋好友的生与死,对小叔来说都不重要。
小叔此人并无同理之心,也不会去同情,生来情感淡漠,六亲不近。
从前与人为善,也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
九岁那年,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太史家最最可怕的人,便是仙姿秀逸、孤冷出尘的小叔。
可太史一族的人似乎看不见小叔的寡情薄义,只看得到小叔能为太史家带了巨大的利益,与无上之荣耀。
德康二十九年初,白月初被小叔剜了髌骨,送往萧国为质。
他当时不过九岁,一个人偷偷翻墙出去,爬到宛平楼楼顶,跪坐在屋脊上,看着重兵护送出使萧国的马车,在余晖中沉默远行,第一次生出了反骨。
他不想再做皇子伴读,也不想再学太史家的医术,更不想在小叔面前恭默守静,他只想平平庸庸地活着,最好能够远离太史家,一生在外游历也好,总好过回去与陷入那肮脏的泥潭,一辈子做不得自己。
太史家愧对白月初,可能也只有他这样认为。
白月初若要杀他,他也并不想反抗。
月初看着他额角的碎发落在眉骨上,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他:接着。
太史子周看着她的脸,愣了许久。
还没看够?月初眯起眼睛审视着他。
太史子周立刻挪开视线,接过瓷碗,艰涩地说道:谢谢。
月初让宋沉寒给太史子周身边的青年也盛了汤,拢了拢腿上的薄毯,看向依旧忌惮着她的蓝袍青年,问道:你叫什么?
太史子周扭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那青年沉yin了须臾,我是雍兰泽。
月初眉头拧起,脸色也沉了三分:雍齐幽和你什么关系?
是我祖父。
月初低头捻着指尖,深深吸了口气,但压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指还是悄无声息地掰断了一块木料。
雍齐幽是如今梁帝小朝堂里重臣之一,也是她的师兄,与她是从溪山先生。
雍齐幽是溪山年纪最大的学生,她是溪山所收的年纪最小的学生。
她与雍齐幽鲜少往来,但对他的事迹非常了解。
雍齐幽天赋不佳,贵在一个恒字,读书学论策比旁人要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