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匪(十八)
卢穹猫在寨子内的库房里点钱,他把手里的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快了就快了。他露出憨憨的笑意,眼底满是欢喜的光,很快就能凑齐给林娘赎身的钱了。
其实寨里的银两全在这间简陋的小库房里,他大可以私吞一些早日为林娘赎身。可卢穹却从未起过这样的念头,在他眼里这里有一半银两是他不能动的,那是他留给兄弟们维持生计的银饷。
今年沛县发了大水,朝廷又涨了赋税,这帮寨子里的兄弟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哪个不是家徒四壁,都靠这些库存才能勉强过上舒服日子。
再劫一笔,劫完这一笔,他就能和林娘过上好日子了。
卢穹满足地想。
他捧着那一张张就银票,清点着零零碎碎的散银子,劫完这一笔他就金盆洗手了,林娘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等把她接出了窑子,他就把她接到这虎贲山上,大摆几桌酒席把整个寨子都装点得红通通的,给林娘一个体面难忘的大婚。
从前她是窑子里迫不得已卖身的风尘女子,嫁给他以后他就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把最好的都给她,体体面面的过好日子。任谁都不能欺侮。
摆完酒席,他就不是虎贲山当家的了。他要带着林娘下山,去哪里都好,傍着青山傍着绿水,买块田地,安个小宅子。到时候林娘在家里织织布做做女红,他呢,就去地里锄地。四季流转,他们靠自己的手吃饭。
还要生几个大胖小子,几个小丫头,林娘nai孩子他就在一旁看着,看着她脸儿羞红,看着她那双他最爱的美眸露出盈盈水光,然后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告诉她他有多幸福可以娶到她做自己的妻子。
卢穹光是想着就幸福不已,连点钱的手都停了下来,他拿起那堆银票小心翼翼地捧着瞧着,仿佛通过这堆银票他瞧见了他和林娘美好的将来,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相夫教子把酒桑麻,两人粗茶淡饭白头到老真是极好。
他不禁想起那日闺房中二人的相处。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抹这并蒂莲?”她躺在他身下娇喘连连。
“什么?你们女人爱美呗。”他伏在她身上气喘吁吁。
“笨猪猡,你真是笨猪。”她无奈一笑,眼底闪着点点水色,酸涩道,“留人呀,我要把你的心留在我这儿。”
“什么留不留的,老子连命都是你的。”卢穹嘴上说得放荡,可动作分外轻柔,他认认真真一眼一眼地描摹身下这人的模样,第一次将那把粗犷的嗓音放得极低柔,无比柔情地说,“等我下次来,我就能凑齐赎你的钱了,鸨母说只要我给了钱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你说要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你说要留住我,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卢穹的妻子,做我卢穹一辈子疼爱的女人?”
林娘顿住了,半晌,那双极美的眼睛溢出雾气,她哽咽不能出声。
卢穹伏下头,吻在她的眼睛上带着极致的怜惜,“傻丫头,哭什么,你还没说愿不愿意呢。”
“我脏。”她垂下眸子,撇过头去。
“谁说你脏,”卢穹双手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吻着她的眉心,“你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女子,是我最珍惜的女人。是我的嫦娥仙子,我的傻丫头,谁也不准说你,你自己也不能说...”
他深情不已。
林娘那双异常干净美丽的眼睛,终于有泪滴滑落,“好...我等你娶我...我做你的妻子...”
回廊远砌生秋草,梦魂千里青门道。鹦鹉怨长更,碧笼金锁横。罗帏中夜起,霜月清如水。玉露不成圆,宝筝悲断弦。
门廊外凄幽的筝声无言注视着这对璧人。
梦境继续,画面破碎,浮现出黑色的虚影。
那是一张木案。
木案上摆着一个包袱,薄薄地裹着什么,渗着深色的血污。
卢穹的手在剧烈颤抖,他一双本虎虎生威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厚实的唇抿得死紧。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这条血性汉子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子虚是寨子里的军师,这白面书生今日没了以往的从容,他小心的斟酌着词句,“寨门口的兄弟发现的时候已是晌午....”
他止住了话头,卢穹这时快站不住了,王子虚担忧地看着他。
卢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颤抖着解开了那块薄布。
一颗青色的人头出现了。
一颗五官模糊的腐烂的人头出现了。
满目疮痍,那张明艳的小脸布满血渍,尽是划痕。
一道...
两道....
三道...
二十几道划痕直直地刻在那张脸上...
那双昔日灵动氤氲着水光的双眼被压坏了一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血洞,林娘痛苦的神情还在,那颗青色的头颅还留着她恐惧的神情。
“狗贼!狗贼!啊啊啊啊!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卢穹猛地咆哮,他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