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这是真的想笑出声来了。
她也意随心动,毫不掩饰地就真的笑出了声音。
苏大人...这是什么态度?
梁谨问话的语气和神色,都很认真,已近而立之年的男人,英俊的脸孔,配上这样认真的神色,眼瞧着,倒真是真诚无比。
我笑先生,将自己看的...太重了。苏鸾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却是真诚的,梁谨亦是能体会到这种情绪,于是,尽管苏鸾这句话说得很有些让人误会的词句,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像是生不起气来,我以为年华积淀,到了您这个年纪,便早磨光了这样的不加掩饰。
我尚不及而立...在尚仪眼中,已经称得上一句,这个年纪了。梁谨的神色仍旧是认真的,只是唇角勾起些微的笑容,显出了几分很从容的儒雅,说一句实话,苏大人是第一个如此直白的,说我老的人。
苏鸾瞧着梁谨脸上的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一个微微的笑。
是我方才话说的不妥。苏鸾的语气温柔,桥上灯火下,将她的脸孔映衬的柔和又温柔,只是,梁先生方才说我如今身处危险之中,又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想从他人的口中,咬下一块rou,怎能不血rou淋淋?谈及此事,苏鸾看着梁谨的眉头陡然皱紧,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在下不明白,您为何要来趟这一淌脏水。
便不是我,也会有他人。苏鸾抿着唇,脸孔上仍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尚有东宫在身后支撑,已不算是危急的很。
东宫...苏鸾很敏锐的感觉到,梁谨说起谢寰时的语气,远远不像是一个商人,因为他提起东宫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平淡,并无常人面对这万人之上的储君的敬畏,苏大人,能靠东宫吃下这块rou么?
能么。
苏鸾也轻声的在心中问自己。
梁谨这句话说的不咸不淡,却当真是尖锐。
若是靠着东宫,那么自己此前与此刻在梁谨面前的底气与骄傲,便都像是个笑话。
而若是自己说不靠东宫,当下这样一团雾水的局面,自己又当真能有所施为么?
梁先生,您觉得这块rou,该怎么吃?苏鸾虽是心中迟疑,回过去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不轻不重,便把话题给重新带回了自己掌控的地带,还请先生,指点阿鸾。
尚仪言重了。梁谨轻轻摇了摇手指,对苏鸾心中所想,仿佛是了然,在下是商人,襄助尚仪,自然也是想从中得利。
小女无知,却还当真以为,梁先生是为了我这一个人情。还有些忐忑,我这人情,竟有如此的面子么?苏鸾闻言也是轻笑出声,不论梁谨此言的真假,都稳稳当当地顺着这个台阶走了下来,是我浅薄,听梁先生说自己亦能得利,心中反倒是安定了许多。
梁谨看着苏鸾,没有说话,此时远处的人群忽而惊呼阵阵,声音随风传到此处,仍能感受到那种热闹,却又朦胧的,并不真切。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梁谨低声道,声音很轻,即便是站在对面的苏鸾,也没有听清,这一句话。
先生?苏鸾的声音温柔,少女初初长成的眉眼,是满目清嘉的内廷春色,明明煌煌,动人心弦。
尚仪大人,前次我曾对您说,织造局与河道衙门利益牵扯甚广,却不曾讲出更深的隐情。梁谨被她那一瞬的笑容晃了眼,顿了一刻,才缓缓道,那时我未曾见您的决心,亦有自己的私心。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若是你当真知道了这期间牵扯,便再不能抽身。
梁先生说我有性命之忧,这消息,我却不得不听。苏鸾漂亮的脸孔上,笑容收敛,眉目舒展,略瘦的身躯,从上至下,却皆是透着坚毅与倔强,与这具身体的柔弱,显得反差极为鲜明。
江南河道衙门的总督,与内制造司的几位提调,皆有师生之谊。梁谨的语气仍旧是慢条斯理的,却足够叫苏鸾惊愕,更有趣的是,他与两淮盐铁总督,还是连襟。
苏鸾第一瞬,便皱起了眉毛。自听到第一个字起,她下意识地觉得,梁谨或许在说谎,因为这实在是,荒谬。
朝廷法度,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吏部选任官员,师生,亲眷,皆不可同时在地方担任五品以上之职。任免官员之时,这样的关系,是吏部头一个要排查的。在中枢,若是如此行事,都少不了瓜田李下之嫌,在地方,特别是江淮之地,怎么可能?
苏鸾说的,对于帝王之术而言,几可称得上是最基本的原则。帝王治国,于国朝稳定而言,地方远重于朝堂。朝堂结党,虽也是危及皇权之事,可若是地方的封疆大吏互为朋党,那于御座上的皇帝而言,便是寝食难安,必得杜绝之事。
所以,谨才说,此事听了,或有性命之虞。
鸾既然已经听了,便也没了退路。苏鸾低声一笑,还带着几分调侃,虽是此刻四野无人,只我与先生相对。
江南河道总督,漕运衙门的韩潜,是十二年前的二甲传垆,及第之时,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