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月天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谢知寒?!”玄凝真君用手帕掩着唇咳嗽,丝帕上染着斑斑的血,他轻道:“请伏将军让我同往,你应该也不想看到……魔主彻底失去理智。贫道说不定,能帮得上忙。”……血日出现的半个时辰,四季常青的妖界覆上了一层茫茫大雪,四遭草木枯萎,花朵腐烂成泥。谢知寒浑身都是伤痕,这仿佛是拥抱黎翡的一种代价。那些细小的伤口向外渗着血珠,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微痛。但他恍若未觉,已经将此事抛到了脑后。谢知寒甚至对无念当年的体会有了一丝感悟,因为让他来选择也是一样的,他无法躲避、更不能逃走,只能用力地回抱她,哪怕被撕碎。异种祸世,血海翻覆,那几十万生灵的苦难与坎坷,怎能让她一人承受?他抚摸到了黎翡的脸庞,碰到了滚热的、坚硬的面甲,触摸到了飘着火焰、熊熊燃烧的瞳仁,他轻轻地摩挲,忍着疼痛,声音微抖地说:“黎九如,我知道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黎姑娘,这都不怪你。”她没有感情地注视着他。谢知寒无法见到这种目光,却能体会被注视着的压迫感。他伸手抚摸她额头上的角,上面金色的纹路璀璨发光,在被触摸双角的时候,她才稍微转移了视线,流露出一点点疑惑的情绪。……好像有点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她突然低下头,坚硬的骨甲贴到了他的脖颈上,那一抹飘动的魔焰简直逼到了面前。黎九如埋在他肩窝上吸了一口气,那条尾巴松了松,上面的骨刺从他的腿上抽离,带出了一片血迹。魔气汹涌,内外交困,谢知寒还没等松懈下来,就咳出一口血,被滚烫的气息压制得难以运转。她的尾巴焦躁地挥了挥,将地面噼啪地打出裂隙,随后忽然被一只shi淋淋的手握住了。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汗。谢知寒抓住了她的尾巴。在这种情况下握住,就相当于在握一把极锋利的刀刃。他将骨尾带到身前,舔了舔她的尾尖,上面遗留着腥甜的鲜红。黎翡的动作凝滞住了,微微歪了下头。她眼中透露出一种茫然,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勾/引自己,然后就听他说:“对我发泄,对我一个人……好不好?不要想其他的事,黎姑娘。”他断断续续地说:“不要伤心了,我会好好安慰你的……黎九如,把它放在我身体里吧,让我好好地抱着你,然后……然后安静下来,安静地睡一会儿,好吗?”谢知寒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但他不仅没得选择,而且也根本没有时间门思考,他跟黎翡在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如果牺牲是有价值的,就不会计较这是什么样的牺牲,他只想到这也许能让黎翡安静下来,但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下场。她没有抗拒,但也不曾主动。一个疯掉的顶级魔族,一个几乎完全以原型出现的战争凶兽,只能以最单纯的方式去安抚她、诱哄她,就像对一个天真而残忍的孩子。谢知寒的手心全是血痕,他探出手指摸了摸尾尖,在骨节连接处揉动了几下,里面果然露出薄和纤细的毒针。他吸了口气,痛得已经有点昏沉沉的了,只能强打Jing神地抚摸过去,指尖蹭到了毒针的顶端。骨尾僵硬住一瞬,然后颤了一下,猛地收回尾针嗖地滑走了,甩开了谢知寒的手心。她却压得更近,让人能听到她喉咙间门沉闷而微微嘶哑的嗡鸣和低喘。“黎九如……”他喃喃地道,勾住她的衣袖攥紧,“别出去,就在我身边。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生气……不要杀人。”她好像听懂了,也可能并没有。她眼中的焰火飘动了一下,从面甲下泄露出闷闷的、令人恐惧的笑声。她站起身,抬手从锁骨之间门握住了剑柄,抽出了一把外表平平无奇的长剑。忘知剑。那把劈碎了妖魔塔的魔剑。谢知寒身为剑修,立刻就感应到了魔剑的现身。他的心跳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觉得黎翡会像劈开妖魔塔一样把妖界劈个粉碎,甚至更甚之,她会把脚下的这块土地分割成两半,就像削裂那座少Yin山一样。如他所料,这没能阻挡的第一剑当即挥出,汹涌的剑光将这座建筑炸成了齑粉——从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延伸,这道浩荡的剑光一路扫荡出去,像是一柄锋锐的刀从天穹切割了下来,遇山切山、遇海断海,亘古不变的妖族十万大山,以此为中心,南北断成两半,形同天堑。谢知寒激烈地咳嗽,他被魔气碾出来的内伤比皮rou伤还更严重。他爬了起来,握住了黎翡的手腕。说实话,这举动有点不知死活的意味。他顺着黎翡的手腕握住了那把剑,手心混合着他的血ye抹到剑锋上,谢知寒额头上尽是冷汗,咬牙飞快地默念了一句口诀,周围没有灵气波动,但仍有一串银色篆文缠绕上她的手,如同锁链一样。锁链般的银色篆文附着到剑上,沾着一丝北冥镇魂珠的味道。忘知剑的剑锋微微颤动,产生了一瞬的凝滞,然后被银光吞没,收入到了谢知寒的身体里。他跪伏在地上,身上的道服已经被血染透了,被撕破得十分狼狈。谢知寒捂住嘴唇,将喉间门的一口腥甜咽了回去,然后揪住心口的衣衫,竭力忍耐着那把剑在身体里的碰撞和躁动。黎翡看了一眼空置下来的手掌。她低下身,对着跪在地上的谢知寒看了很久,极缓慢地道:“无念。”要不是无念剑尊的遗物被他吃了,谢知寒也没办法将她的剑收起来。纵然天资绝代、一身剑骨,也不可能控制得了黎翡的剑,能够成功,这是沾了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