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闲杂人等打发了,我们去后院。”
林之倾拎着油灯,走在前头引路,李胥居中,刘雄殿后,他时不时地回头偷瞄两眼,还没从适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推开后院大门,里头倒是亮堂堂的,刘雄方安下心来,转身掩好门闩,却见林之倾径直往后院偏门走,两人重又跟上,那处地儿他们从未来过,偏门尽头是处连廊,两侧的房屋出奇的诡异,没有门窗还被铁栅栏团团围住。
正当二人纳闷之时,林之倾打开铜锁,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这里面居然是刑房,各式刑具泛着妖冶的赤黑色,张牙舞爪盘旋于石墙之上。低头一看,脚下的青石地亦是如此,鞋底踩踏之处,还有种说不出的粘腻感,令人头皮发麻。
刑房四周早已燃起了烛火,房内正中烧着盆红彤彤的炭火,噼里啪啦吐着蛇信子一般的火花。
李胥被热腾的烟气一熏,额间立马渗出薄汗,不解道:“兰若,你准备这些东西作什么用?”
林之倾站在火盆子前,拿起根烙铁将烧红的木炭翻面,唯恐热度不够,又往里头丢了几根干木柴,道:“坊间本就有偷工减料一说,拿铜或者铁在外头包上纯银,骗取百姓的伎俩比比皆是。其实我也清楚,这库银既然到了你手,必不是那以次充好之物,只是总是心存侥幸,若真是如此,便雨过天晴,相安无事了。”
李胥未做反驳,他又何尝不希望此事只是庸人自扰,哪怕只有极小的一丝希望,他仍愿意试一试,遂拿出库银交给刘雄。
刘雄接过银锭跃跃欲试,起手把它丢进了火盆,刑房密不透风,热气层层上涌令人呼吸不畅,他憋着气,拿起烙铁往松软的银子上轻轻一戳,库银从中间凹陷,被顺势一分为二。
果不其然,是十足的纯银,刘雄大失所望,举着烙铁将银子从火盆中取出。
三人被火盆子熏得热汗淋漓,急忙灭了火,匆匆离开刑房,刘雄手中的铁器,顶上黏着两块半融的银子,乍一看,状似一根形态怪异的糖葫芦。
刘雄将烙铁插在角落的花盆里,随即蹑手蹑脚退至院落一角。
李胥举起茶盏,往干涩的喉咙猛灌了几口茶水,虽早有预料,面上仍难掩失望,揉了揉眉心,道:“事不宜迟,明日我去趟铸造坊,探探门道。”
林之倾为他斟满茶水,颔首道:“低调行事,莫让旁人瞧出端倪……”见李胥神色稍缓,她才继续道:“其实我倒觉得此事是个一举绊倒尚书令左膀右臂的良机,这几年户部疏于管理,这才让库银流入外人之手,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李胥双眸炯炯有神,他看向林之倾,由衷的感慨道:“兰若,你总是这般审时度势,沉着冷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梓清怎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林之倾诧异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匹高大的骏马都能为难我半日,我夜夜入梦皆在臆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
李胥捧腹大笑,一扫心底Yin霾,随即调侃道:“趁着夜色,我带着你飞上屋檐走一遭,如何?”
“不了不了,城内有武候巡夜,别惹事,”林之倾连连摆手,正色道:“不如劳烦梓清与刘雄帮我个忙吧,将那冷透的银子拔下来。”
“兰若,你要那银子作什么?上头瞧不出什么玄机了。”
林之倾睁大双目,诧异道:“银子当然是拿来花的,买吃的用的,这有足足五十两呢!丢了岂不可惜,虽是官银,可我融了它当碎银用,不无不可。”
李胥笑得直不起背,当真没料到她竟是贪上了这笔银子,仅剩的那点愁云都被林之倾的言语所吹散。不过笑归笑,他二话不说,喊上刘雄开干,这着实是场体力活,毫无技术可言,最后愣是在一堆刑具的帮助下,才让银子拜托了烙铁的纠缠。
第二十章
前些年,侯府的二公子崔敬澜接替了羽林统帅之位,如今的军器监算是在他的管辖之下,几月前,崔敬澜奉命带兵前去西北剿匪。正巧让李胥得了先机,借故让崔子风带着去了几次铸造坊,美其名曰为舅父分担差事,崔子风不以为然,知他心里有鬼,却也不想追问便由着他性子来。
这铸造坊原是座西山银矿,因矿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经改造后便成了这番样貌。此处远比李胥想象得更严防死守,从羽林营中特意抽派了两百守卫,每隔两个时辰轮换,哪怕是入夜停工后仍有守卫把手。
整个铸造坊只有一处入口,每日辰时开工,未时停工,作工期间决不允许离开矿洞,锻造匠用饭喝水甚至是如厕皆在矿洞内。作工前在守卫层层监管下需脱光全身衣物,只剩兜裆布遮蔽,待下工离开时,方能换上衣物,以防有心人裹挟私藏银两。
待锻造匠离开矿洞后,便有专人过来称重银两,装入箱中送进国库,李胥着实找不到丝毫可乘之机。那未刻上錾印的库银只可能从铸造坊偷出,锻造匠和守卫皆有嫌疑。
西山离城中甚远,舅甥二人在矿山绕了半圈,便见到工匠陆陆续续从洞口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