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的声音很轻,就像她那么多年来一直听到的语气那样,似乎很温柔,却又坚毅无比:“好久不见了,郭蓁蓁。”
她没再唤她贤妃。
她唤她:郭蓁蓁。
这是个很久远的称呼了。
好多年没人这样叫过她,不知道是过于震惊,还是觉得荒唐,郭蓁蓁怔了半响后,突然后仰靠到椅背上笑起来。
她笑得浑身发抖,笑得去捶自己没了知觉的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慢慢的收敛了笑意,换做了一张Yin森森的面孔:“谁教你的?你装得那么像,你也不是她,姜婉死了,她斗不过我,死在我手里了,你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战神,手握重权呼风唤雨的皇后娘娘,还不是死了,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
郭蓁蓁扯出个狰狞的表情来:“我不怕。”
好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深吸口气重新端正了身子,一脸冷漠的将姜婉望着。
“我这些年,未曾愧对过你。”姜婉平静的开口,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值得让她生气了,“也未曾愧对过郭家,你这般狠毒的心思,是为了什么?”
郭蓁蓁一脸冷讽的瞧着姜婉,直到听见姜婉问她:“费尽心机,得了你想要的么?”
这是她心里最疼的地方。
被姜婉轻飘飘的一戳,郭蓁蓁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怕起来,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姜婉活剥了一般:“未曾愧对?!你若真心待我,便该知道我爱慕皇上多年!你既应承了我为妃,就该帮人帮到底!偏生好人你要做了,皇上你也独霸着,你贪心不足!你不死谁死?!这都是你的报应!你活该!”
第116章 不是良善之人
郭蓁蓁话音落下,静月已然神色凛然,撸了袖子就要上去掌嘴。
姜婉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和失败,就是提携了郭蓁蓁这条毒蛇蛰伏自己身边。
养条狗都比她来得好,当真是人心复杂,叫人长了见识了。
现下还能振振有词的说出这番言论来,可见心里的偏见早就已经扭曲得不像样子,再说下去,指不定还要吐出些什么令人作呕的话来,倒不如两耳光打老实了,闭上她那张狗嘴,免得污了皇后娘娘尊耳。
静月比姜婉生气,但她懒得跟郭蓁蓁废话,上前就要直接动手,姜婉察觉到静月的动作,唯一抬手,制止了静月。
姜婉的这个动作本意是对她这样的人不必动怒,郭蓁蓁却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Yin森森的笑容里挂上了几分得意:“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来打本宫?!当初她死了,本宫就该助你一把,叫你跟着一块儿陪葬去,省得你现在这样瞪圆了眼睛将本宫望着,本宫就算是失势了,也轮不到你这么个奴才来对本宫动手,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呸!”
郭蓁蓁骂得笑起来,她做了那么多年贤良淑德的人,压抑自己的本心,压抑得太过太狠了,以至于现在受了大刺激,就更变本加厉的释放出来:“难怪你这狗奴才肯去梅惜宫伺候着,好一场大戏,本宫倒是小瞧你们一个个的了。”
她目光凛冽的落在姜婉身上,原本是还要继续咒骂姜婉的,却听见姜婉忽然问了句:“你这不还是认了我是谁么?”
嘴硬又有什么用。
心里面,她是清楚自己是谁的,因为害怕,因为惶恐,更因为不解,所以用那样夸张的反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崩溃。
亲眼看着入棺下葬的人,突然降临于另一幅躯壳到自己面前来,她问心有愧,如何不怕?!
郭蓁蓁的表情从狰狞的狂妄,渐渐变成了一种焦灼的恐惧。
她想深呼吸平稳自己的情绪,但最终也只是让自己更加的烦躁起来。
姜婉发疯起来质问她,亦或者是提着剑架在她脖子上胁迫她,郭蓁蓁都不会觉得那么压制着喘不过气来。
很多时候,她都不得不承认,对姜婉的某些认识和习惯,早已经变成了她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就像现在,郭蓁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冷漠看着她的姜婉,才是真正令人惧怕的存在。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不过是对身边人有几分宽宥与温和,以至于这些年来,总是叫一些人忘记了她冷眸回望,骑在马上一夫当关的英勇样子。
她是九仙的战神。
是令前朝,甚至淮河对岸的东曙瑟瑟发抖的存在。
此时的姜婉,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挥剑于战场上染满鲜血的战神,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既不发怒,也不生气,似乎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置她这个‘叛徒’一般。
她以前想过自己若是失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很长一段时间,郭蓁蓁都会做噩梦。
梦里的姜婉手提长剑,鲜血从剑尖流下,她孤身朝自己走来,身后是整个郭氏一族的尸体。
若是失败了,大概就会是梦中的那个场景,被她一人屠尽九族之人吧。
而姜婉真正死去的那一天,她成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