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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姜婉分开之后,祁瑛并没有急着去审讯郭坤。
踏着月色,他进了紧闭着宫门的云德宫里。
楚妙已经被送回去了。
她和太后离开得早一些,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加上喝了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太后吩咐青萍给楚妙端的解酒汤里放了些助眠的药粉,今夜的不太平,在太后的隐蔽上,唯独与楚妙无关。
她是这后宫里,唯一一个酣睡进入梦乡的人。
云德宫也一样被戍守得严严实实,太后还穿着寿辰的华服,坐在正殿里。
她并没有刻意等待祁瑛,她也并不确定祁瑛今天会来,她坐在这里,只是在想事情,很多事情。
祁瑛真的走进殿内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太后忽然眯起眼,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仅长大了,似乎。。也变得很不一样了。
但非要说到底是哪里变了,太后一下又说不上来。
他还能平时一样,进来之后给自己行礼问安,随后到旁边坐下。
不同的是,四周没了伺候的人,只有他们母子两人这般坐着而已。
祁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眼眶干涩,并没有什么太波动的情绪。
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很多的话要说,但真坐在这里了,祁瑛才发现自己心里实在太过于失望。
“何期,是太后的人吧。”
他没喊母后了,以前母子两有争执的时候,祁瑛也这样喊她,但那时候能感觉到只是赌气发泄,此时此刻,却更像是刻意的疏离。
太后心颤了一下。
半响后,沉声道:“皇帝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哀家呢。”
“你与郭氏联手,却又防着郭氏,何期两头跑,我还当他是个有骨气的。”谁知道酷刑加身,还没怎么动刑呢,就给吓唬得直接全招了。
“皇帝这时候过来,是想跟哀家说什么?”
祁瑛不喜欢太后这样的语气,到了这个时候,她似乎依旧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祁瑛抬起眼帘,眼中的痛苦神色难以掩饰:“太后纵容郭氏行凶,要了祁言乃至婉婉腹中两个孩子的命!那也是我的孩子!是太后的亲孙儿!太后如何下得去手?!”
祁瑛言语有些激动。
太后定神看他:“姜婉有子,你这个皇帝到底还有什么用?这江山往后,迟早是要姓姜的,哀家早同你说过了,君王枕畔,不容有这么个功高震主的皇后!皇帝自己动不了这个手,狠不下这个心,哀家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祁瑛气笑了。
他这一瞬间,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为人子的无奈与痛心之处。
他可以杀尽天下人泄愤,君王之怒能令天下震动。
但此时此刻,祁瑛只觉得无助。
面前这个振振有词的老太太,看似慈悲的面容,却说着如此冷漠狠毒的话。
她觉得自己没问题。
因为那是姜婉的孩子,是姜氏的孩子,因为姜婉威望太高,在军营里的地位太过于神化,所以就成了他们得去死的理由。
说着如此冠冕堂皇的人,却做着为楚氏一族费尽心思谋权的事。
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么?
大抵是没有了。
他谁都可以杀,可眼前这个自私冷血,薄情寡淡的人,是他的生母。
这天底下,他唯一不能杀的人。
他只能坐在这里,将满腹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
郭氏暗地里的小动作,销走的大量财产,都是因为有太后在身后撑腰。
那些钱财,不少也落进了楚氏的腰包里。
太后暗地里想要帮扶几个听话的旁支起来,却又怕势力太大不好控制,所以动作不明显,祁瑛一直未能察觉得到。
如今都知道了,心痛心寒是一回事,祁瑛沉默了很久,再站起身来的时候,太后在他眼里看到了决绝之意。
祁瑛望着太后,轻声道:“太后知道,天青鱼么?”
太后皱眉:“天青鱼?”
“这种鱼,幼年时雌雄同体,生于淮河畔的浅水地带,一百条组成的鱼群里,只有一条,能褪去雌器官,变成雄鱼。”祁瑛一直观察着太后的神色,她似乎。。不知情。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祁瑛这话转得莫名其妙,他虽然平静,但太后就是知道,祁瑛这话里藏着话,一定是有旁的意思:“远在九仙的鱼,你提它干什么?”
祁瑛目光幽幽,语气也幽幽:“是啊,远在九仙,但若是想要,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他撩起衣摆,突然给太后跪了下来。
太后一惊,身子下意识的前倾,但祁瑛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又快又响的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磕完,他抬起脸来:“这三个头,叩谢太后生养之恩,太后抚养我成人,我自当孝敬太后,为太后养老送终,为人子的孝道,理应如此。”
“即日起,云德宫闭宫以便太后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