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比那小太监说的还要乱,江莠扯过好几个宫人来问,才搞清楚祁道是中毒了。
里面拎了两个太医问诊,殷正山不在,想来祁瑛已然知晓殷正山前往梅惜宫一事。
里头跪了一地的人,江莠踏进门槛,竟然一时挪不开脚,祁瑛沉默坐着,气压已然低到了极点。
郭坤的亲卫刀刃上涂了毒,应当是临时找来的毒药,要不了命,却会让伤口腐烂难以愈合,一旦被刺中,得吃大苦头。
祁道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直没说,他自己觉得没事,挨了刀子可不就是那么疼的么。
倒下去之前,祁道都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挨了刀子,似乎也不用疼成那样。
在Yin损伤人这条道上,郭坤和郭蓁蓁还当真是父女两一脉相承的狠毒。
哪怕自己要死了,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点让对方也痛苦的机会。
江莠挤上前去,给祁瑛行过礼之后,眼睛就黏在了里面床榻上的身形上,挪不开视线了。
今夜事事都顺利。
也事事都叫人心急。
祁瑛似乎就是在等她,他也看一眼祁道的方向,沉声道:“他非得要跟着进宫来,伤着了也不肯回府先查看。。”
这话是专门说给江莠听的。
他们两人别扭了那么多年,各自锁住心房那么多年,可真到了患难时刻,心里时时惦记着的,依旧还是对方。
明明还念着,何苦那般难为自己。
江莠下意识握紧拳头,祁瑛没打算等她给自己什么回复,感情这种事,原本就只能自己解决,祁道说不出来的话,他替他说了,祁瑛站起身来,从江莠身边走过:“替朕瞧着他。”
算是皇帝‘滥用职权’的命令吧,他能做的也就到这里了。
从东厢房出来,祁瑛没有停顿,径直朝着梅惜宫而去。
殷正山已经为姜婉施过针,祁瑛跨进屋内的时候,姜婉已经坐起身子靠在床榻上出神半响了。
静月跪下身喊参见皇上的时候,姜婉才恍然醒过神来,侧脸与祁瑛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小重门边,十来步的距离。
静月行过礼,悄声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了两人,祁瑛没上前,两人只这般望着彼此,片刻后,祁瑛才开口道:“郭氏上下,九族之内,皆要陪葬。”
他不在乎要牵连多少人。
有多少算多少。
姜婉眨了眨眼,看上去很平静。
但她这个样子,让祁瑛感到心颤。
当年祁言去了以后,她就是这个样子,无悲无喜,没有眼泪,更没有笑意,像是整个人都被挖空了一般。
那时候他同她说话,她总像是听不见一般,每日只不停的整理祁言的衣物,整理那孩子留下来的,一屋子的回忆。
他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了,骗她说扔了!烧了!
他要她振作起来,不要一味的沉溺在痛苦里折磨自己。
他一直坚信他们还会有孩子的,有很多孩子。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用错了法子,生生将他们亲密无间的感情,撕出了一道裂缝来。
如今看着这样的姜婉,祁瑛不敢再激进了。
他站了会儿,走到姜婉身边坐下的时候,姜婉突然抬起眼眸来盯住了他:“我要见她。”
她的眸子里不再是一片死寂。
她早就熬过来了。
祁瑛的心骤然抽了一下,他在她的眸子里,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抱住了她。
这一刻,这恢弘的深宫之中,这天下间,唯有他们彼此,能明白彼此的心情。
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帝后,无人能懂的孤独和悲凉。
在这一瞬间,祁瑛突然庆幸的感激上苍,让他还能拥抱住想要拥抱的人。
谁都不知道这一刻应该说什么,他们只能尽可能的离彼此近一点,拥抱得更深一点,才能让自己拥有力量。
姜婉安静了很久,良久之后,她才终于慢慢伸出手,回抱住祁瑛宽厚坚实的后背,拽紧了他的衣衫。
她没哭,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我现在。。就要见她。”
祁瑛有太多的担忧要讲,比如现在并不是审讯郭蓁蓁的最好时机,郭氏一族尚还未有定论,她不会死,也不敢死,再比如她身子孱弱又刚刚吐了血。。
但祁瑛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姜婉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后,把这些担忧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是应承了她的话:“好。”
醒来之后,姜婉冷静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第一反应自然是要郭蓁蓁千刀万剐为她的孩子偿命。
但现在她有话想说,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不该就这样痛快轻易的死掉。
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姜婉没让祁瑛跟着,今晚宫里处处都不太平,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