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愣怔之间,也不见李梦华有任何动作,却陡然出现在他面前,鼻尖贴着鼻尖,近得呼吸可闻,“大师,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西去?”
为何西去么?
* * * * *
自陈祎出家得法号了无后,也不知是不是天赋异禀,佛学修为倒真是一日千里,皇宫大阵在他的加持下固若金汤,即便有时不需其余僧人相助,也能撑过一整夜。
如此一来,不止是百姓,便是皇室之人也认为鸟灵再也不足为虑,不在禁足宫中,倒是时时寻机外出,渐渐游冶巡猎一如从前,一派歌舞升平。
终有一日,二皇子率一众狐朋狗友在城郊作乐时,天边忽然变了颜色,红彤彤的一片,如火云坠落一般,忽然化作鸟群,俯冲而下,昔日噩梦再次重演。
了无觉察之后,立时登城念咒,只是阵法仍在,鸟灵却不像从前一般即刻消失,反倒是悍勇无匹地用自己的尖喙、利爪与翅膀攻击着光幕。更骇人的是,无论了无如何加持,光幕在鸟灵的冲击之下,竟在不断回缩。
“想不到你还真出了家当了和尚。”陈琮自群鸟中现身,语出嘲讽,“不过劝你省省力气吧,总有一日,这阵法会被冲击殆尽,凭你这点修为,还能护住这帮罪人?”
了无拧眉,“万事有因才有果,施主下手这般狠辣,却不知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陈琮展翅,群鸟便为他让出一条道,他施施然飞到光幕前,“这儿万灵不可成Jing化妖,你就不好奇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了无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却毫无头绪。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在这帮罪人来朱火岛之前,这儿本是我们丹雀族的地方!”陈琮厉声道,“我们丹雀一族与朱雀、凤凰都是近亲,身负神血,原本在此活得逍遥自在,却因为这一群罪人,我们足足在地下被镇压了近千年!这些罪人受天罚所缚,本该是灭族之相,竟靠着强取我们的灵气苟延残喘了千年。你知道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又一个地消失是什么滋味吗?我身为如今这天地间唯一一只活着的丹雀,就是要带领着族人们的亡灵让这帮罪人血债血偿!”
这些事了无从未听见过一鳞半爪,下意识便觉得是陈琮在说谎骗他。可即便是谎言也太过惊人,了无忍不住后退一步,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回头一看,是脸色惨白的李梦华。
不需人证物证,了无知道陈琮似乎没有说谎。
“我……这……”了无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陈琮却大感愉悦,笑道:“傻小子,且看看你费劲心力保护的,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吧!”
许是笃定了了无不会再帮着加持阵法,陈琮也不再指挥鸟灵攻击,反倒是撮嘴召唤一声,又带着鸟灵们浩浩荡荡地飞走了。
“他方才……”了无看着李梦华灰败的脸色,很想安慰她,告诉她陈琮是在编故事,让她不必当真。
“是真的。”可李梦华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我们李氏先祖,从前也是从神州华夏来的,于茫茫东海上只寻得了这一处岛屿,便顾不得岛上还有丹雀,据此为地,兴建国朝。至于那些丹雀,自然是有一只算一只,尽数镇压。”
了无瞪大双眼,只觉得李梦华魔怔了。
李梦华又道:“如今你知道妖物为何管我们叫罪人了,是不是觉得……从前都是自己眼瞎心也瞎?无妨,这是国朝与丹雀一族的恩怨,你是从神州华夏飘来的,与你无关,要是不愿,便别管了吧。”
“阿弥陀佛。”了无背过身去,只是道:“此处危险,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还请回宫去才好。”
六字真言诵得太过熟稔,心绪再怎么混乱了无也未念错一字。只是李梦华也不肯走,就这样在他身边静静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明。了无不想劝,她也没想说话。若不是宫里来人说陛下急召公主去议事,还不知能坐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日一夜之后,陈琮再次出现,见了无仍在,也懒得废话,直接召唤鸟灵开始攻击大阵。不过得了消息之后,不单是整个帝都的僧侣,便是有许多百姓也自发在街巷上盘膝而坐,高声念诵六字真言。
了无两天两夜未歇,食水未进,念得口也干了,眼也涩了,却陡然起身来,缓步走向宫中。
听闻了无求见,新帝立时暂停议事,问他有何事。
李梦华也在龙德殿,见了无进来,虽竭力镇定,只是僵直的身体与捏紧裙角的手指却出卖了她那一刻的紧张。
“陛下,贫僧想向您求一叶舟。”了无平静地道。
“什么?”满朝皆惊。陈琮的话早就传遍了,也有不少人在猜了无究竟会不会走,可听他说出这个要求,却也没人愿意相信。
了无认真地道:“陛下莫慌,贫僧并非想逃避。不管贫僧在哪里所生,到底是在此间长大,此处才是贫僧的故乡,此地之人才是贫僧的亲人。故乡遭劫,亲人罹难,贫僧是想略尽绵薄。奈何鸟灵太过厉害,贫僧修为实在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