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却被他的表情愉悦到,哈哈大笑着飞走了。
不过陈琮真的很了解他,纨绔公子做久了,陈祎怕的东西太多,舍不得的东西也太多。即便真的有哪一日他能做了一个铁骨男儿,他也绝不舍与李梦华分离。
这个秘密他谁也没说过,即便是到了他决心出家那一日。可真正使他决心出家的,却是因着另一事。
陈祎并非释家子弟,修为几乎没有,凭血脉加持的念力也越发淡了,以至后来要他坐在城上念咒百十遍才能奏效。而僧人们的念力溃散得更加严重,大阵忽然消失的情况时有发生。而大阵一旦失效,鸟灵们便能骤然而至,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哀鸿遍野,容不得城中百姓与皇室众人发现其中蹊跷。
终有一日,陈祎几乎累得力竭地从城上下来,正要回自己的寝殿去歇息,却被宫人告知说公主有请。
自大婚那日之后,他们见面的时日越来越少,陈祎要镇守宫墙,而李梦华要与兄长和百官商议应对之策、要亲自Cao持帝都水食医药发放,有时还要亲自出宫去安抚百姓,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在甘泉宫打了照面,也不过点点头,除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寒暄,竟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叫他去,不知能为了何事。不过到底是自幼的交情,便是请他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记得那夜里李梦华的寝殿外一个人也未留下,静得有些诡异,陈祎抬手敲了敲虚掩的殿门,问道:“梦华,你找我?”
少女的声音从寝殿深处传来,带这些难以觉察的颤抖,“你……进来说话。”
陈祎到底是推门进去了,殿中也不见人,再走几步,却见那雕花床前突兀地悬了几尺软红鲛纱,只觉得有些奇怪,便又靠过去几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银红的纱裙,鹅黄的抹胸,如酥的肩背只罩半幅浅得看不出颜色的冰绡,大片大片的肌肤肆无忌惮地在烛火的映照下晕出暖玉一般的光泽,只看得人气血上涌。
“公主!”陈祎霍然背过身,语气都不由得严厉了几分。
一阵沉默之后,李梦华的语气倒是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那日的大婚,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继续?”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陈祎还是不敢回头。
李梦华却道:“既然没想悔婚,早晚都是有这一遭的。”
他的小公主也不是这样不分场合的人。陈祎没想明白何来这样一出,也不敢深问,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婚姻大事,当然是要慎重些。礼也未成,怎么能委屈你?待天下定了,自然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背后一阵窸窣之声响起,却是李梦华掀帘下来,径自走到陈祎面前,逼得他眼神都不知道落在何处。李梦华兀自不肯放过他,硬要带着那一身令人脸红心跳的皮相往他眼前撞,“原来你是嫌这婚事不够慎重。是了,你也从不知道我们是罪人之后。”
“我没有!”陈祎有些动了气,“什么罪人不罪人的,陈琮的话真假难料,不必往心里去!”
“不是吗?那你为何不看我?”
那如何能敢?这少女于他便是一把火、一盏酒、一团网,稍稍靠近便能立时将他烧烬了、醉醺了、缚紧了,或许直至万劫不复。
陈祎狠狠闭眼,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夜已深了”,便狼狈地落荒而逃,甚至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李梦华会有什么反应。
第二日总是心神不宁的,简简单单的六字真言险些念错,以至光屏几次摇摇欲坠。陈祎暗中告诫自己,决不可再胡思乱想,晚上早些歇息。可惜天不遂人愿,李梦华未与他计较头晚上的唐突,倒是如今已经继位为帝的大皇子找上来。
新帝也未说什么,不过满口辛苦感激之语,哄着他饮了不少酒。
待新帝离去,陈祎忽然觉出不对劲来——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水浇不熄,沙压不灭,眼前一片迷离。不期然就想起昨夜小公主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想起她含情带怨的眉眼,还有那欲说还休的朱唇。
“陈公子?”寝殿门也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进来数名女子,燕瘦环肥,婀娜多姿,哪一个都是难得的绝色。
脑子里有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叫嚣着让他快去,可心底有个声音呵斥他离远些。陈祎按着欲裂的太阳xue,蓦然大喝一声,挥开身周的酥手玉臂,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在缸中舀了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也不敢停留,带着一身水渍发足狂奔。
李梦华便站在院门外,陈祎知道这不是幻觉。
公主殿下身着华服,梳着规矩的高髻,痴痴望着陈祎的寝殿,眼睛亮得吓人,却总不肯让眸中的水汽化为实体滚落下来。甫一见狼狈的陈祎,她着实愣住,悲伤还未及掩去,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欣喜之意根本藏不住。
“公主……”那些跟出来的女子见到李梦华,忙不迭行礼。
李梦华秀眉一蹙,低斥道:“都退下。”
直到那些女子都走干净了,陈祎的头脑也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几分,许多事灵光一闪间也想明白了,不可置信地问:“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