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芹寻神色淡淡,竟是微微低下头去,算是向我行礼。
我见状当场愣怔,居然傻傻地瞅着她,只觉云里雾里。
这……什么情况?
她不是该像以前一样,要么对我冷嘲热讽,要么对我不理不睬的吗?
我眨巴着眼睛,一时有些缓不过劲来。
直到对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凝眸于我,我才猛然回神,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扔下一句“好好安胎”,然后犯着嘀咕地走出了屋子。
我想,兴许是因为她是要当娘的人了,腹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待人接物的时候心肠也不免柔软了一些,又或者,她是知道自己和孩子的将来都在我的一句话下,故而放下了一部分仇视的情绪,不再傻乎乎地给我添堵了吧。
无论怎样,只要他们母子平安,不掀风浪,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一刻,低眉莞尔的我还浑然不觉,那不可违逆的命运之神,早就在我的体内种下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当天临睡前,梳洗完毕的我安坐于寝宫的龙榻上,一边梳理着三千发丝,一边无聊地思忖着: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自己已经一连被唬弄了三次——先是辰灵的事,再是黎烨的事,最后是甫芹寻的事——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老天爷也该许我一份安宁了。
这么想着,我放下梳子,熄了灯,躺了回去。我闭上眼,准备一会周公,可是还没酝酿出几分睡意,我就毫无预兆地咳嗽折腾得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这两天既没着凉又没用嗓过度,为什么突然就咳个不停呢?
我难受地爬起身来,打算下床喝口水缓和缓和,却在刚站起身的一刹那忍不住喷出了一口浓稠的痰ye。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这时,卧房外传来了出秀关切的询问,与此同时,外屋的方向有一团光亮急急靠了过来。
“没事。”一口痰咳了出来,我瞬间觉得舒坦了许多,嗓子也不痒了,心口也不觉得像是堵着口气了,“你回去睡吧。”
“真的不用奴婢伺候吗?”她不放心地追问。
“去睡吧。”我立场坚定地重复。
“是……”烛光带来的光明渐行渐远,淹没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我仍思量着喝几口水润润嗓,便摸到烛台边,熟练地拿起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我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将茶具送至唇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可偏偏还没喝上几口,胸口又袭来一阵难忍的躁动。我只能放下杯具,用手掩着嘴唇不住地咳了起来。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搞的?!
想抱怨却找不到归咎之处,我猛地一咳,掌心猝然沾上了温热的ye体。
就是这一下,让我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
我嘴里……为何会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我分泌出些许唾沫,用它漱了漱口,紧接着就将这口水给咽了下去。
的确是一股血腥味!
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摊开掌心定睛一看,登时汗毛竖立。
血!?
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我的一颗心霎时怦怦直跳。
不可能……
我心急火燎地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烛火附近,把手伸向烛焰,凑近火光仔细一瞧。
真的是血!
心头喷涌而出的不安几乎让我浑身战栗,我忙不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烛台寻觅起方才被我不小心吐到地上的那口粘ye。
我屏息凝神,很快就寻到了目标。
血,夹杂着痰和唾ye,赫然眼前。
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我“嘭”的一声放下烛台,惊慌失措地找了一块丝帕,胡乱抹去了手心里的殷红。
就在几近六神无主之际,四下流窜的目光瞥见了身侧的一面铜镜。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怔怔地扭动脖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镜中脸色发白的女子。仿佛过了许久,我才颤抖着抬起手臂,手指拈上腹间的腰带。
一解,一抽,一放,绸带滑落。
一捏,一翻,一拉,里衣下移。
把自己脱得只剩一件肚兜与一条亵裤,我抿紧了微微发抖的双唇,心怀恐惧地转过身子,迫使自身背对着镜子。
不要……千万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祈求上天朴要残忍地将我摆布。
然后,我死死地环抱着双臂,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在视线触上镜面的那一瞬间,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一株血树,妖娆而立。
鲜红勃发,如假包换。
仅存的侥幸心理登时被震得四分五裂,我的脑海中须臾呈现出一片惨白。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我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所幸我本能地扶住了梳妆台,这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