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收敛了些许笑意,坦然地正视着我,“我只是觉得……很满足。”
满足?
我愣神。
“回去吧。”他似不以为意,兀自重复着适才的说辞,“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别再跟大臣们赌气了,”他略作停顿,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尤其是温丞相。”
“我哪有……”我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一边骨溜溜地转着眼珠子,一边故作无辜地嘀咕。
他似是轻声笑了笑,旋即道:“我走了。”
我闻声凝眸于他,明白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他再一次作出承诺。
我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默默地点头。
他亦不再多言,忽然站直了身子,松开手中的缰绳,郑重其事地冲我垂首作揖。
是了,朋友间的道别结束了,接下来,该是做给旁人看的君臣之礼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亦遣散了面上的情绪,神色凛然地对他略作颔首:“爱芹一路平安。”
“谢皇上。”他朗声说着,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分明微欠着身子,却宛如顶立于天地之间。
然后,我看着他放下双手,侧过身子,一个翻身上马——转眼的工夫,他整个人已安然落座于马背,身姿挺拔,英气勃发。
双腿夹着马腹,他重新执起缰绳,上身随着马儿的跃跃欲试而有所晃动。好在他的马术似乎并不在我之下,因此,他很快就令胯下的马儿安分下来,继而得以于高处看清我的脸庞。
视线交汇间,他好像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随即便干脆利落地转过头去。只听得“驾”的一声,那才安静了没多久的骏马这就撒开蹄儿跑了出去。
这一景象,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无数个在古装剧中见过的画面——那些英俊潇洒的男子们,就是以此等飒爽的马上英姿,俘获了多少萌动的芳心。
然而此时此刻,我竟觉得,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够及得上我眼前的这个。
目光久久地追逐着辰灵渐行渐远的身影,穿过随他前行的一众人等,透过晨曦洒向大地的光芒,直到他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公子倾城,许我倾心。
那一瞬,我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我不明白自个儿的脑袋里怎么会出其不意地冒出那八个字,可偏偏就是不受控制地,任由它们占据了我的脑海。
那之后的几天里,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儿魂不守舍,动辄坐在御书房里对着空气发呆。
察觉到这不太对劲的苗头,我连忙对自个儿说:他走了,你一时间不习惯而已。
诚然,每每抬头,望见那个辰灵经常坐的位置如今空无一人,我这心里头总免不了生出几分落寞。
本以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心中不舍也能很快调整过来,但事情当真发生了,我才发现,现实与预想貌似相去甚远。
可是,我到底不是个容易沉溺于风花雪月抑或儿女情长的人——想他如今只身在外,为国效力,我身为一国之君,身为其共事者,又岂能荒废朝政,拖他后腿?
是以,怅然若失了一小阵后,我就打起了Jing神,投入到应尽的义务中去了。
我早就想好了,辰灵不在朝中、攘外他乡的这些日子里,我务必要凭一己之力做出点成绩来,断不能碌碌无为——而我的目标业已拟定,那就是“安内。
数日前的一招“以命要胁”逼得温故离说出了当年的真相,还令他不得不主动交出部分职权——虽然因为辰灵临时接了任务故而暂时无法移交,但温故离已然递交了折子,具体的事宜也已板上钉钉,就只等辰灵归来,办些手续,走个过场了。
总之,当日黎烨口中所言的“设计除权”,我算是勉为其难地完成了一部分——那么,若要真正稳固我的位置,这另一头的“笼络人心”,我也怠慢不得。
为此,我还特地上心远阁登门拜访,欲将心中设想大致告知与黎烨,请他这个有经验的漓景帝替我参谋参谋——岂料我一连去了两次,皆是扑了个空。
罢,这不怪他,他本就有属于他的生活,有属于他的自由——何况我平时也不常去探望,总不见得叫人十二个时辰在心远阁里候着我吧?
话虽如此,当黎烨于某日突然求见时,我还是忍不住询问他前些天上哪儿去了。
“出宫处理一些事宜。”他面色如常地回答,一双眼看了看别处。
这答案,合情,合理,合法——就是有点儿不合我的意。
不过,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又不是他的谁,也不好逼迫他将不愿主动坦白的私事娓娓道来。
毕竟我和黎烨的关系不比同辰灵之间——咳咳,说得好像……换做辰灵,我就能跟他软磨硬泡似的……
被自身的想法窘了一把,我忙不迭收了心绪,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