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他有话要跟我说?”一句反问脱口而出。
“我去见过她。”他坦言相告。
“什么时候的事?”
“在温丞相被你罚跪的时候。”
“是他自己要跪的。”我挑了挑眉,一边强调,一边思考,“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想到去找她……总不会是想借她来刺激温故离吧?”
诚然,他这一提,令我不由记起了当时宫女来报,说出秀陪跪的情景——如今想来,恐怕是辰灵故意吩咐那宫女向我禀报的吧。
许是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了我的思绪,辰灵莞尔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想刺激你去刺激他。”
“算了吧,你不是帮着他的么……”我故意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哪有。”他翘了翘嘴角。
“……”我哼哼两声,起身施施然走向辰灵。
“做什么?”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他回过头来询问。
“去看出秀——”特意拖长了音调,我并未停下脚步,自顾自地走出了御书房。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一主一仆一坐一立。
我坐在石椅上,一言不发地执起一杯茶水,掀开杯盖,神似悠然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然后将杯沿送到唇边,轻轻抿了口茶。
装模作样很累的,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我悄无声息地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地瞧了出秀一眼。眼见她垂首默默无言,我只得低眉再抿一口茶。
算了……
我放下茶具,抬起头凝眸于女子,面色如常地开启了双唇:“伤怎么样?”
她似是猛地一惊,不自觉地抬了抬头,随即又垂低了脑袋,答曰:“回皇上,奴婢已无大碍。”
“那就好。”我以极快的语速应了一声。
“皇上——”孰料话音刚落,她便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令我原本转移到石桌上的视线霎时又回到了她的脸庞。
“你这是做什么?”我蹙眉抑扬顿挫道。
“奴……奴婢有事欲启禀皇上,恳请皇上容奴婢一言。”说着,她径自俯下身去冲我磕了个头。
看这架势,结合先前的经验,这事情,十之八九是跟她的狐狸爹有关吧。
如此思忖着,我紧锁的双眉自然是未能舒展。我本欲让出秀起身说话,可一考虑到她之前对我做的事儿和她可能要谈论的话题,我就硬是将“起来”二字给吞了回去,徒留一个“说”字。
得到了我的准许,出秀徐徐直起身子,双膝挨着地面,拧紧了眉毛仰视于我,一脸进退两难的神情。
“奴婢之所以会擅自向温相透露皇上的一言一行,是因为奴婢听闻,温相被皇上下了禁足令……奴婢……奴婢担心……以此为契机,皇上会一步一步革除温相的职权,最后……”她支吾着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会取其性命……”
听着她对上述因缘的叙述,我也渐渐皱起了眉头,直至听完“取其性命”这四个字,心中的不解终于化作口中的反问:“不过就是禁足两个月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是奴婢糊涂!是奴婢愚钝!”她不住地叩首,嘴上亦是自责不断,“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上明明不是像四王爷那样的人,可奴婢却……却……”
“四王爷?四王爷怎么了?”趁着她说不出话的空当,我抓住言语间意外冒出的信息,表达了我的疑惑。
“回皇上,四王爷……”她停下顿首的动作,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我,同时为难地抿了抿嘴唇,“四王爷篡位后曾欲加害温相……幸亏有人及时察觉……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温相……”
如此说来,这四王爷可绝不是盏省油的灯,在世时业已将温故离视作眼中钉rou中刺……亏那温故离还默许他登上皇位,替下我那自作孽不可活的“父皇”——原来这三朝元老,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上一秒还优哉游哉地暗笑温故离认人不清,下一刻我就蓦地意识到,自己生出这一想法,就相当于默认了温故离在通常情况下是慧眼识人的。
我几乎想要甩甩手驱散这样的念头。
于是,我赶紧转移了注意力,紧接着出秀的话道:“你的意思是,以为朕会同那逆贼一样,下手除掉你爹?”
“奴婢糊涂!是奴婢糊涂!”女子说着,又倏地拿脑门磕地,“可是奴婢实在是吓怕了……奴婢……奴婢愧对皇上!”她匍匐不起,声音里已然染上了哭腔。
我凝视着她微微颤抖起来的肩膀,心下暗自喟叹。
她防我,正如我曾经防着我身边的那些人——辰灵,清弦,自娫,黎烨,芹寻,梓栖,无争……试问他们哪个未尝遭我猜疑、遭我设防?可他们之中又有几个,是真正想要加害于我的人?
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一个昨天还在与你把酒言欢的人,今天不会出其不意地捅你一刀?
所以,我怪不得出秀——要怪,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