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听魏越问梅津:可喜欢桃花?说他心中不在意是假的。
不大不小的亭子,梅津三两下便打扫干净了。张博然看了眼天色,告诉梅津此刻不必刻意去寻段先生了。
此时已近黄昏,如泼彩一般的余晖铺天盖地,晚风在余晖下肆意奔跑,被余晖着了一身温柔浪漫,夹杂着shi润水汽扑面而来,更添凉意。
此刻的荷香,也好似酝酿了一整天的清香,更加沁人心脾。
“段先生最爱此刻来亭中品茶,他说不必窨茶,茶也自带荷香,自有一副清新冷傲气质。”张博然怀抱扫把,对着夕阳道。
两人并肩而坐,一同对着灿烂云霞。等待着段先生到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会儿。段先生腋下夹着一本书,一手托紫砂茶壶,一手夹着两个紫砂圆润小茶杯,悠哉悠哉地往亭子这个方向来。
记不清是多久了,段先生好似一点没变。满头青丝,夹杂着很少的银发,岁月好似不曾在他身上雕刻下什么痕迹。
在见到梅津时,段先生有一瞬的失神。辨认许久,他茫然看向张博然:“这是?哪家姑娘?”
梅津于张博然皆诧异。不待张博然开口,梅津便先一步说:“段伯伯,是我,丁秀秀。多年不见了!”
她以为说出自己是丁秀秀时,段先生便能反应过来,她是梅津。
但好似他的记忆中没有梅姓之人的存在一般,他朗然一笑,惊叹道:“丁兄家闺女。一晃多年,你竟长得这般大,出落得这般秀丽了。”
“段先生,你再仔细看看我。我,我是丁秀秀啊!”
段先生看向张博然,问:“是啊,我没说错啊!丁兄的女儿,我也不可能认错啊!”
在反复交谈之后,梅津几乎失去了希望。段先生张口闭口便是丁兄之女,丁兄之女,绝口不提梅逸鹤。
而张博然见梅津明显失望之后,便出来打圆场。依照往常的习惯与段先生品茶,一盏茶过,夕阳西沉,夜幕低垂。
原空中一轮浅淡的明月高悬,张博然开口:“老师,天色晚了。学生也该回了,老师回去还请注意身体,莫要贪凉。”
“你这小子,少年老成。反过来叮嘱老夫了!你才是,莫要耽误课业!”说完复又将书夹在腋下,托着茶壶,拿着两盏茶杯,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走出一段路,梅津小跑着跟上他:“段先生,不知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但我不是丁秀秀。我是梅逸鹤之女,梅津。想请教先生几件事。”
她在跑来时,张博然得体地没有跟上她。段先生回头看一眼,转回首仍旧是那副样子:“我不知晓什么梅逸鹤、梅津。姑娘莫不是找错了人了吧?还请回吧。”
“段先生当真如此无情?要让丁先生墓旁之人,死后也不得见天光么?”
她默了一会儿,段先生不回答。她便继续说:“若是先生希望如此,让那人终身高风亮节,却平白蒙冤,死后籍籍无名。那我无话可说,我回令寻出路。
这是作为一个女儿,应当拿起的责任。也许身为友人,先生可以当作事不关己。选择漠视,但我不会。”
她言尽于此,说完便决绝地离开了。
梅津故意将话说得那样严重,将段先生说得那般无情无义,无非是逼他一把。
她明知段先生是受了父亲嘱托,要护着她。而护着她,也许最稳妥的方式便是不要揭开过往。
她明知段先生有情有义,言出必行。
但事态紧急,她已隐隐感到暗流涌动。她不知晓过往,已绝非良策。
与其什么都不知,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地过下去,最好的方式,便是自己提起刀刃。
段先生托着的茶壶在夜风的浸润下,已凉透了。张博然拿着被他不小心遗忘的茶盖,递过来给他。
他苍老的手接过茶盖,低头一看,茶壶中盛了一壶清明月色。
未喝完的茶叶浮于月色上。
真相终有再见天日的一天,好比轻盈浮叶,好比明亮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
俺来更新了!昨天有些事,今天补上了!
第40章
段先生目送着张博然再三回首,他朝张博然点点头,张博然才放下了心回以一礼,追着梅津离开了。
夜风生凉意,路的尽头已不见两人身影。段先生这才黯然离开。
他的一生肆意又淡泊:十八岁那年不幸名落孙山,二十岁却又一举高中,可他却好似是带着一腔不服,才想要夺那桂冠;后来他放浪形骸,丢下一切跑来这么个穷乡僻壤当教书先生,自此家国大事化为书声朗朗。
一切的变数,都在自己那幼年好友。
他曾与梅逸鹤同窗十二载,一同中举,一同入朝为官。只是在他走的那年,梅逸鹤正呕心沥血编纂史书。
梅逸鹤放不下的史书,正如段先生放不下的自由。对于心之所向,他们都看得太重。
正当梅逸鹤的史书巨作要完成时,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