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把背在身后的手垂在腰两侧:“檐姐,我记得,当初我是解释过了的。”
白檐垂下眉目,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檐”这个名儿,当初进福利院,她站在门外不肯进去,老院长亲自出来找她,看着头顶探出去的屋檐,给她取了这么个字。
这名字取得太随便,没爹妈取得那种寄予爱与厚望的名字顺耳,而且这个“檐”字,总觉得有一种在低眉臊眼的寄人篱下感——一辈子站在屋檐底下,抬不起头。
诚然,她这些年也的确抬不起头。
“我以前只觉得你这个人比较冷漠。”白檐说,“现在却觉得,你的世界挺奇怪的,我能理解你。只是……我不理解,当年,你为什么不敢站出来?你不是挺敢说的吗?”
许昼说:“没有证据,就算当初我站出来也没用。”
白檐和康家没关系,和雪盐、鑫海基金会都没关系。她的事儿,只和当年福利院里那些不能见光的龌龊事有关系。
那些管理者受贿,倒霉的是院里的孩子,其中包括白檐,她通过“爱好唱歌”,随身带着录音笔,记录了那些人受贿的罪证。
年纪太小,做事破绽太多。
录音笔这事儿很快被那些人发现,那些人抓了白檐,毁了录音笔,并烫坏了她的嗓子当做惩戒。
但白檐有心眼儿,她不是砧板上的鱼rou,也不喜欢“檐”这个名字,她得抬起头,得让那些人道歉,把吞下去的钱款吐出来。
这个想法也不过分。
白檐有时候觉得,自己可以做英雄,她是正义这方的,于是她又暗中搞到了一份罪证——那些人受贿消费的款单。
但老天不肯向着正义。
她有“前科”,那些受贿的领导会格外关注她,东西放在她自己手里,再次暴露的可能性太大。
许昼是她的同班,也算是……朋友,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觉着的。
所以她把这份新证据,交给了许昼保管。
可揭开事情的那一天,许昼却沉默了。
当时她约了许昼在警察局外见面。
许昼来是来了,但她却说:“我不会举证,我害怕。”
白檐能理解,毕竟自己都被迫害成这个样儿了。
于是她天真的安慰许昼:“我明白你,我知道这事儿风险太大,但没关系啊……”顿了顿,“不用你说,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去说,不连累你。”
许昼面无表情地说:“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丢了。
当时五雷轰顶,白檐被她这句震的不知所措,确认了老半天,才接受。
白檐抖着声音说: “当初是你让我交给你保管的,你说这样才不会发现。”
许昼垂下眼:“我忘了。”
白檐还是抱着希望:“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害怕。但这些警察叔叔真的都会保护我们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你给我,有什么事我担着。”
白檐真的希望许昼只是胆小而已。
:“真没事,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那天她说了好多,嗓子都说干了,腿站的发酸,就靠着一口气勉强保持站立,可许昼还是木着脸,漠然地看着她,坚持说:“东西没了。”
听她这么说,白檐只能把到嘴边那句 “算我求你了”咽下去。
白檐不常求人,她心高气傲,哪怕福利院那些人那么对她,她都没有求饶过。
可许昼是怎么样的呢?
白檐觉得无趣,于是转身走了。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但也突然就失望了。
人单力薄,她自己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那些人有权有势,她和许昼两个,根本不足以对抗。
但她心里,就是埋怨许昼。
这么些年过去,心中仍无法释怀。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许昼,白檐却出乎意料的很平静,她问许昼:“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当然好了。
也是过了好多年,白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福利院院长的儿子打算收养她,文件都签好了,福利院也都批了。
最开始白檐想,许昼被许夜领养,许夜是老院长的亲儿子,还是个警察,只要她把这些事儿告诉许夜,那他们就能等来一个交代。
许昼当时在警察局外头不肯进去,或许是有更周密、更保险的办法呢。
她觉得这个收养是个希望。
但许昼没有。
她依旧沉默。依旧明哲保身。
白檐觉得,如果被领养的人是江鸢,或许江鸢会说。
于是她越发讨厌许昼。
但后来她又想明白了——当初那些人就是拿准了这点,料定许昼不会揭发他们。
只要她揭发,那这收养的文件就成了泡影,那些近在咫尺的安稳日子也会随风而去。
福利院的孩子面对这样的诱惑,都不会撒手。
何况,说不对院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