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动了动,阿婵见状,挪步上前取下那张药方。
舒明悦接过之后,低头扫了一眼,上面所写是药材配比,她不通药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便交给一旁宫女收好。
“还有别的事么?”
杜澜心神色微僵,柔声道:“无别的事了……”
舒明悦没再理她,伸手把桌上的鱼缸抱在怀里,里面是她刚捞的小鱼,她红唇一弯,抓了一把鱼食往里撒去。
从凉亭离开,杜澜心站在阳光下,攥紧了拳头,她深知两人已然交恶,关系一时半会儿不能转圜,可回想刚才舒明悦高高在上的神态,心中狠狠发堵。
两人就像犯冲似的,每次遇舒明悦,她身上必无好事。杜澜心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把心里下那抹怨恨深压下去。
嘉仪公主身份高贵,岂是她能动的?只要銥誮不是天塌下来的过错,对舒明悦而言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她从未见过舒明悦这般娇纵蛮横的姑娘!想打人便打人,竟是半分名声也不要!
纵然是公主,日后也得嫁人的吧?
难道舒明悦就一点也不怕未来的夫家嫌弃她吗?
杜澜心垂眸,手指放在腰间那块山水玉佩上,轻轻攥紧。
其实,这块山水玉佩在她和她娘之前,还有一个主人。
……
在江南,有一处烟花之地名为金满楼。
二十四年前,人贩子将一批七八岁出头的女童送到金满楼,她娘亲雀娘和王玢儿都在其中。
那批女童个个颜色过人,当属她娘和王玢儿最为出挑,王玢儿尤胜一筹。
她出身世家名门,虽然当时脸蛋脏污,神态狼狈,但依然气质过人,能写一手簪花小楷,也能弹筝弄弦,洗干净之后,一张白净小脸国色天香。
金满楼的金三娘一看,眼睛都亮了,立马接到身边亲自□□。
时逢乱世,对女子的出身便不那么计较,若是相貌上佳,再才艺过人,即便不能觅得良人,也能入王侯将相家为妾,如果运道再好些,得到主君宠爱,生下儿子,日后能母凭子贵也未可知。
金三娘悉心□□王玢儿,只盼着此女朝一日能一飞冲天,连带着她也鸡犬升天。然而心愿未成,一把大火将金满楼烧没了。
大火烧了整整一晚上,楼宇坍塌,残垣断壁,放眼望去,焦黑一片。
王玢儿身上多处烧伤,已是无救,临终之前,她把这块山水玉佩交给了相伴多年的雀娘,说她父乃是其侯王成贲,她娘八年前改嫁了,嫁给了燕侯为妻。
王玢儿面如金纸,拉着雀娘的手,颤声虚弱道:“我家道中落,颠沛流离数年,唯有你一个好友。我命将绝,留着这死物也无用。这块玉佩,乃是当年我娘与我父和离时,送我之物,上面的山水乃是大家贺成亲手雕刻,市面上千金难求,你若急用,便拿去换些银钱吧。”
于是,这块山水玉佩就到了雀娘手中。
那一年,恰逢江南战火四起,雀娘无去无从,行水路而上,准备去北方避难。然而行至一半,遭逢敌袭,船只被毁,她惊慌之际,跌落江水之中,幸得路过的杜洪将军所救。
自那之后,雀娘便跟在了杜洪身边,与他诞下一女,取名澜心。
那时杜洪还没有归降燕侯,尚是徐州刺史手下的大将。徐州刺史和燕侯八竿子打不着,且隐隐约约有敌对之态。
这块价值千金的玉佩握在雀娘手里,一下成了烫手山芋。雀娘几次想将玉佩转手,可是玉佩珍贵,一旦外买,定会叫人察觉,而且她骤然多了一笔银钱,也说不清道不明。
又几次咬牙想砸碎了,可却舍不得,最终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匣子里。
后来杜洪归降燕侯姬无疾,雀娘看着匣子里的玉佩,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渐渐腾起一个想要去用这块玉佩邀功的心思。
只是那时雀娘虽然有心,却无胆。
毕竟王玢儿已经死了,而且还被当成ji-女□□了八年,若是一个嘴瓢,弄巧成拙,她们母女岂不是要丢了一条性命?
再后来,新朝开立,燕侯登基为帝,杜洪被封为了威远侯,王玢儿的亲娘也成了太后,雀娘敬畏皇权,心中愈发胆怯,更不敢再说玉佩之事。
然而她命薄,刚入长安便染了风寒,卧榻缠绵不能起,临终之前,雀娘本来想把这块玉佩毁掉,想了又想,最终没舍得砸碎。
她唤来女儿杜澜心,把这块玉佩交给了她,并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杜澜心知道,这块玉佩将是自己最后一道护身符了,也是她一飞冲天的机会。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玉佩,等了又等,等了整整五年,才等今年年初那场入宫参加宴席的机会。
如她所愿,她顺利见到了太后,也顺利地成为了太后的外孙女。
七分真话,三分假话,再动之以情,足以让人哭泣落泪,深信不已。
太ye池畔,萧萧瑟瑟的湖风拂面。
宫女轻声道:“太后知晓翁主喜欢吃鱼,特意命人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