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书房和武场所做出的努力,通通都要重新进行一次。换了谁,都要觉得委屈。
不是他小气,但这一笔帐,确实得要算在秦妗身上。
卫岐辛磨了磨后槽牙,喟然长叹一口气,抬脚走进书房。
书房中的老先生听到动静,关上手中的书,转身向他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多谢温老肯来教导小王。”
卫岐辛穿得周正,行礼更是毕恭毕敬,唇边挂了一丝微笑:“得您东窗教诲,实乃岐辛之幸,今后定会认真听讲,勤于学问。”
慎王这是已经提前得知了他要来的消息,打探了身份不成?
温清德有些讶异,略一思索后,抚着胡须,微微点头,颇为满意:“王爷客气了。坊间皆传王爷你向来疏于进学,老夫闲得自在,本不打算前来,但有人说你并非朽木,实则天资聪颖。如今一看,是老夫轻信传言之过了。”
秦妗说他天资聪颖?
行着躬腰之礼的卫岐辛有些发怔,身形一动不动,眼神游离在地上。
前几日,秦妗亲口说过,他是个无药可救的蠢笨玩意儿,是个胆小鬼。
她会看好他吗?
罢了。卫岐辛心里明白,所谓的天资聪颖,只是把温老先生哄骗过来的伎俩而已。
他的的确确是个疏于进学,惫怠求知的人。
一股淡淡的自卑和羞愧之情忽然涌上了卫岐辛的心间,说不清道不明,反正让他觉得闷闷的。
“温老师。”
他扶了扶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挺直了腰板,引着温清德坐下,斟了茗茶后,将桌上的《左传》递了过去:“还请您不吝赐教。”
小王爷的神色很是庄重。
他眉如远山,鬓若刀裁,桃花眼眸饱含风情,眼尾微微上扬,本就有些轻佻的意味在里面,现在却被认真至极的眼神给生生压了下去,就像是海棠忽然添上了寒梅的气息。
不知怎么地,这让温清德想起了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
他家爱徒的掌上明珠,秦妗。
那个早慧的孩子从小便是个倔脾气,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独立自主,力求完美。
当然,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面容是难得一见的艳丽。
但这样的艳丽长相,却也盖不过她骨子里的孤寒之气,正如冰天雪地之中的一树海棠。
唔,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娃娃。
温清德眼神深邃,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呷了口茶,从容地接过了《左传》。
秦家的暗卫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刻后,慎王行为的日常报告便传到了秦妗手中。
“他倒还算是拎得清是非轻重。”
看罢纸条,秦妗轻轻一笑,随意将其搁在了妆镜一旁的匣中。
“主子,为何要紧盯慎王的学习呢?他越勤奋,岂不是对秦家越不利?”
巫清实在看不透她家主子在做什么,得知慎王在认真学习,竟然心情还会颇为不错。
秦妗托着雪腮,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闲闲地绕着耳畔的一缕乌发,红唇依旧微微勾着,却并不言语。
沉香静静燃着青烟。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秦妗才慢悠悠地说道:“巫清,今后关于慎王的一切事宜,你都不必好奇,哪怕发生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不必理会,只听我的去做便是。”
巫清并未因为主子的避而不谈感到憋闷。无论如何,主子自有分寸把握。
她只是有些担心。毕竟主子是和慎王一块亲亲热热地从绪英山回来,种种行径有些无常。
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她心里,秦妗不但是值得追随的主子,更是个孤独坚强到惹人心疼的妹妹。是她想好好护住的妹妹。
见秦妗不再说话,漫不经心地玩着发梢,似乎有些无聊,巫清便终止了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转而开口道:“今日秋高气爽,金菊开得灿烂,正适合去后院游园,主子,不妨我们出去透透气?”
去和许姨娘一块哄孩子吗?
昨日她便是听了这个建议,一时大意,惹得那个nai凶nai凶的小王爷蹿上门来讨说法。
所以,时间重置后,她自然不会再去后院了。
秦妗摇摇手,站起身,披上了银边狐绒斗篷,将长长的乌发一扬,侧脸道:“备车出门,去青湖边走走罢。”
青湖距离相府不远,虽说深秋时节岸边有些寒凉,但风景尚美,是京城小姐们都爱去游逛的地方。
只要不撞见许姨娘,那“仁”字忌讳便也不会犯了。
不稍时,自信满满的秦妗站在青湖岸边,走了几步,面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迅速消逝。
远处的许姨娘已经看见了她们两人,愣怔一霎,便扬起了客气的笑脸,快步向她们走来。
许姨娘身边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那胖乎乎的弟弟。
秦妗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后退半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