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于屈辱的神色,杨亚只当他从未注意到,“可以请我进去吗?量尺寸之前,我需要了解你的喜好,关于面料、题材之类的。”
出于礼貌,伊芙琳还是让杨亚进了门,她自己则大步走回房间里,坐在飘窗上头扭向窗外,一副消极抵抗的姿态。从事这份职业后,杨亚已经见识了太多的顾客,他毫不意外,提着箱子将房门大开到女佣能清楚看到房内的位置,绕过地上“落下”的几样东西,走到房间中央,口中补充道,“仅仅是捎带提及,虽然您喜欢的服装题材可能很多样,但我是一名专注于花卉题材绣制的裁缝,除此之外,您的选择空间很大。”
“呵。”女孩儿发出不屑的鼻音,“做衣服的,你说得就好像我一定会去那什么生日宴会一样,我要是不去,做的哪门子的衣服,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离开吧。”
杨亚并未忽略最后一句里不和谐的停顿,他猜测着消失的部分是打头还是打头,至于话里的内容他就更不需理会了。杨亚从箱子里取出一沓色卡和面料卡,当然不会缺少他的绣样画册。他拿着东西走到房间会客用的茶几前,将东西按类一一摊开。
“即便不参加什么特殊场合,女孩子总会缺一件合适的新衣服。”杨亚坐在沙发上,他环视遍房间四周,又结合伊芙琳的年纪,选了两本足够青春靓丽又不会讨人嫌的色卡。
杨亚拿起材料卡,“虽然你的生日在十一月,但我猜测举行的地点应该足够温暖,所以适合春秋季节的面料如何?我也预先挑好了一些颜色,你或许有兴趣来看看?”
选什么选!看什么看!什么如何不如何的!我都说我不需要了!怒气涌上伊芙琳的头脑,她走到杨亚的对面,右脚踩在茶几上。
“好啊,挑啊!”说着她打开膝盖上的接受腔,卸掉膝盖以下假肢,愤怒之余伊芙琳仍保有一份理智,她高举起假肢最终还是选择狠劲地扔在地上,而不是砸在杨亚头上。
女孩的假肢足够逼真,就连脚趾也模拟得和左脚差不多,在没有戴眼镜的杨亚看来,几乎可以乱真。他的脑袋里止不住地冒出点可怕的念头,他知道伊芙琳获得青年金奖有足够丰厚的奖金,说不定女孩的假肢就是用这笔钱做成的。杨亚摇着脑袋甩掉利用假肢和伊芙琳套近乎的荒谬想法,“别那么生气,你是蝴蝶,不是胡蜂,不需要用刺冲着人。”
女孩翻着白眼把自己摔进沙发,就好像她从未学过舞蹈,保持不了平衡那样,膝盖骨下放射状的创面被她用另一条腿遮盖住。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来说教,你为什么就不能简单地发点脾气,然后甩门而去,说你伺候不了我这种疯子呢?”伊芙琳拿起一旁的手机,敲敲点点的,似乎完全放弃了劝说杨亚放弃的行为。
“您父母付给我钱,这是我应该做的。”杨亚并未理会伊芙琳的“童言童语”,他接着翻开绣样本,比照着自己之前记录的词汇,挑选了几样素材,和之前材料卡、色卡一同摆在女孩面前。“反正也是生闷气,不如从这里面挑出些错来,冲我发脾气?”
“你就是不肯放弃吗?”伊芙琳泄气似的抱怨着,她探过身子随手翻着桌上的东西,嘴里仍嘟哝着“什么生日宴会,真是个‘天才’般的鬼主意。”
翻了几页,深深浅浅的红色映入眼帘,伊芙琳的手指倏地缩回,针尖一般的刺痛停留身上。她埋着头,嘴里尖锐的话却一刻不停,“或者这又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神奇疗法吗?怎么着,生日派对和衣服都有神奇的魔法,能让我瞬间长出一条好腿来?不过是一堆傻兮兮的人和更傻的事罢了,这些愚蠢的衣服又能治愈什么伤痛?”
伊芙琳嗤笑一声,杨亚看着女孩儿头顶发旋间露出的一点泛白的头皮,或许父亲的电话仍困扰着他,和母亲的从前没来由地闪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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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童年和少年认知中,母亲是个爱笑的女人;笑着照料他的日常起居,笑着Cao劳每天的工作。作为同样出色的裁缝,杨亚仍记得母亲将绣针放在金发上理顺,然后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告诉他,一件足够合乎客人心思的新衣服是可以给对方带来快乐的。
曾经,他的确这样坚信过。
只是偶尔,她也会叹着气,尽可能地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让眼泪落在酒杯里,再一起喝下。杨亚碰见过几次,他贴心地躲藏起来,从没告诉过母亲,却想用自己稚嫩的方法安慰她。于是在母亲生日时,他第一次送给她一条自己做的红色吊带连衣裙,下摆的部分做成一朵绽放的绚烂的花。
彼时的杨亚不过是个在母亲裁缝铺里打杂的小工,根本绣制不来那些他想要表达的美丽绣样,最终他还是艰难地用层层叠叠的红色布料,表达出了他想要送给母亲的美丽。
让他醒悟的事发生在那天更晚时候,母亲穿着裙子挽起发髻,假装怀里还搂着那个人在客厅起舞,又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样子,杨亚最终明白,无论是多么用心制作,多么Jing良的衣衫都不具有让人快乐的魔法,从来没有。
“衣服不是魔法的源泉,”伊芙琳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