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病了十日,景和终于在初十这天晚,完全清醒。
顾晏海还未从潘群的故事里脱离,但看见景和的那一刹那,便什么都忘得干净。脱下披肩,烤热了双手,他才敢连着被子一起把小皇帝抱坐在怀中。
睡了这么久,身子绵软无力,快五个月的孕肚又沉又重,景和虚拖着下腹,倚在大将军的怀里,难受地颦眉吐气,像是胸闷似的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饿不饿?”顾晏海吻他,顺便捉住他的手。
手被抓住了,清醒了也没Jing神,景和靠在他的颈窝里,用余下的一只手懵懵地碰了碰自己的肚皮,鸡同鸭讲般的回答:“宝宝……”
“宝宝很好。”顾晏海笑笑,抬手轻抚他的腹顶,隔着棉被,微烫的肚皮也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穿过被褥传递进掌心,吻住景和依然有些发热的额角,他又语气酸涩地重复一遍,“和儿把宝宝们保护的很好。”
景和又开始发呆了。
纵使睡了十天,但其中伤口的痛痒、孩子的胎动、身体的灼烧都让他难受至极,脑袋也跟不上思考。现在身体稍稍好受些,他便开始回想这些天的事。空白的记忆一点点地上色,从皇道山白翠相间的那段景色、那枝绮丽幽香的黄金骨、那句“必先剖腹取帝之子”。
景和呼吸一滞。马鞭、蛊术、狗血,ru沟的那道伤口,将手心旧疤一分为二的割伤,眼前渐渐浮现了漫天血光,迟迟到来的惧怕与痛楚让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他惊魂未定地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有人要抢走他的宝宝,要抢走他和顾晏海的宝宝。这个念头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像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窥视他一般,让他无法平静。
“和儿?”
景和急促地呼吸着,甚至想找一块地方躲起来,扯着被子就要将自己裹住:“不要……宝宝…宝宝……”
顾晏海忙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轻晃着身体让他回神,沉声道:“没事儿啊,没事儿啊,都在呢……都在呢,都过去了,他们都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和儿,别怕,哥哥在这呢。”
哥哥在这呢。
景和猛地滞愣,怔然地抬头看着顾晏海。这十日里,每每疼痛辗转难眠时,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与温暖的大手一同让他安然睡去。
顾晏海握住他的手移向唇边,吻了吻这微凉的指尖,柔声道:“哥哥在这呢。”
劫后险生的恐惧感逐渐涌上心头,景和再度颤抖,侧头埋进顾晏海的怀里,发出幼兽似的细弱呜咽。温软的腹顶抵着腰带,顾晏海担心他硌着肚子疼,便牵了一角被褥想将这小皇帝裹严实。但小皇帝哭得狠,扒在他身上不让动,活像他们的小宝耍赖的时候。
闷久了怕是会压到伤口,顾晏海再心疼也只能强行地把他抱回床上坐好,哪里知道这小皇帝跪在床上连被子都不裹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棉被塌在tun边,景和只一袭单衣,身上又发了汗,黏黏糊糊地将高隆的圆肚子露了出来。
腹底饱满的弧度涔出一滴汗珠,被一缕细风一吹,便直直地坠进被褥里。这要是又烧起来可怎么好,顾晏海伸着脖子,右手扶着小皇帝的后腰,还未痊愈的左手稍稍动弹两下,便有些无力。实在腾不出手拉被子了,大将军只好哄他:
“和儿乖,来,撒手,哥哥帮你把被子盖好。”
小皇帝抱的更紧了。
“和儿啊,和儿乖,”顾晏海耐心地哄他,“哥哥不走,就帮你把被子盖上,要是着凉了又要在床上待好几天了……和儿想不想见大宝小宝?”
打了一声泪嗝,小皇帝的眼泪珠子还在眼眶里打转,弱弱地喊:“要…要见大宝小宝……”
顾晏海趁机为他裹好了被褥,揽着腰一同坐回床上,笑眯眯地刮着他的鼻尖:“可以……但要等你身子养好。”
小皇帝睁圆了眼睛,委屈地掉了两滴眼泪。
雪停晚星辰,梅香融药炉。
顾晏海抱着景和,景和抱着肚子,潘群坐在床边,闫路蹲在桌旁。
碗里的药粥香糯可口,米粒红枣熬的软烂香甜,鸡丝的鲜香也融入其中,潘群慈爱吹凉半勺粥,再小心翼翼地喂进景和口中。这粥要慢慢喂,不能烫也不能凉,不能急更不能慢。要是急了烫了,必然会烫着嘴呛着喉管,咳起嗽来牵扯了胸间伤口,那定会疼得吃不下;要是凉了慢了,填着胃囊不舒服,受凉了的话,夜里也会起身吐。
小皇帝难得有胃口,实在不能马虎了。
景和先前哭了一回,现在又开始犯困,摸着躁动的肚皮,强忍呕意把粥咽了下去。肚子里的小宝贝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个兴奋地在爹爹肚子里乱踢乱伸,时不时顶到胃囊,实在有些作呕。快五个月的宝宝怎么这么有力气,要是再大一点可怎么得了。景和稀里糊涂地想着,也不忘了张嘴,看着面前的潘群,柔柔笑着:
“公公…又再喂和儿吃饭……”
潘群眼圈一红。
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坏蛋挥拳时不小心打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