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够了。
我不想继续留在医院里了,傍晚的时候我趁着人少偷偷跑出医院。
我要去找尼古拉斯,只要我还有血,他就不会拒绝我。
毕竟,谁会拒绝上门的美食呢?
我找了个公交站看地图,半天后才搞明白自己在哪里。我和尼古拉斯住的公寓在城南,我照例逃票,若无其事地混上电车,紧张的捏紧钱包的时候才想起来,我现在有公交卡……但是不行,这是尼古拉斯给我准备的,是送我的礼物,里面的一个硬币(哪怕是虚拟的)我都不想用。
我并不知道公寓具体在哪儿,我又转了一班地铁准备去尼古拉斯那天救我的地方,但是地铁在那站没停,我只好在下一站下车又走回去走了很远,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走到那个车站前面才发现这个站已经被封死了,外面贴着很多张警局的通知说这里不安全,我没耐心看全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只记得“禁止进入”后面跟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我顺着那天的记忆走,在一个昏暗的路灯旁边看到了那天的小旅店。旅店在一排紧贴着的小楼旁,也只有五四层,侧面挂了个亮着的马赛克招牌板,板子的颜色有点像那天房间里的壁灯。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仰着头看了会儿那块牌子后决定去碰碰运气。
我只知道公寓应该在城南,并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那天我睡着了之后尼古拉斯直接把我带回去了,后来的几个月我也一直没出去过。我只知道那是座不一样的楼,应该是座现代化的公寓楼。不同于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五层窄楼,尼古拉斯的公寓很高,在窗边看地面上的人小的像胡椒粒。窗外是马路和公园,公园里有一个很小的湖,湖下应该是安了喷泉。有一次傍晚,尼古拉斯把我按在窗前和我做爱,那天大概是什么节日,我看到小湖里的喷泉开了,灯光欢快地变来变去,人影围在喷泉旁在灯光里晃动。
我跟旅馆老板笔画了半天,老板还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儿。我有些难过,谢谢都没说就离开了。
我又往前走,看到了一家小酒馆,这个点还有不少人在喝酒。可能是我站在门口太久了,老板过来招呼我,“小家伙,想喝点什么吗?”。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说我只是找个地方,然后又把给旅馆老板话给他复述了一遍,老板摸着他满脸络腮胡想了一会儿,告诉我他觉得我说的是XX公园,顺便告诉我怎么坐车过去。我赶忙走了,生怕错过了白天尼古拉斯会出去狩猎。
这次是公交车,公交车太少了我等了很久。公交顺着坡路往上开,车上没几个人,有人看书有人发呆,我盯着车上的电子屏,生怕错过了站。我下车的地方离公园不远,但还要走一条街。
不用走到公园门口我就一眼发现了那栋楼。周围都是相似的四五层小楼,那栋楼看起来有十几层,在一排排矮小的建筑旁像个巨人。
我开始跑,我能感觉心脏在胸膛里不安分地跳动,一直到我尾随着别人刷卡进楼,才想起来,我不知道尼古拉斯的公寓在几楼。
这感觉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我去看门铃上的贴纸,找了很多遍也没看见尼古拉斯的名字,信箱也是。
我跟着住户跑到外面大街上,我仰着头看窗户。但是它们几乎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亮着灯还是没亮着灯,我找不到那个的窗子。
我从来没这么恨自己,为什么我不问他呢,为什么我不出门看一眼门牌呢,哪怕一眼都可以。
这次很久才有人回来。我在大街上站了很久,冻得手脚有点木了,才有一个中年人拎着满手东西刷卡开门,但是她坚持觉得我是可疑的小偷,不让我进大门。
我没敢进去,就在外面继续等,说不定尼古拉斯已经发现我从医院逃了呢,如果他去找我了那现在就该出门了吧,如果他已经出门了,明天早上还会回来的,我一会儿就在一楼的楼道里等他,那里暖和一些……我等了很久,对面街上窗子里的灯光熄了大半,我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把我叫醒,带我进去。
“我和我的恋人吵架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层,只能在这里等他“,我这样告诉她。她看我有些可怜,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和一包华夫饼给我,我这才吃了晚饭。
女孩走了,楼道里的触控灯熄了,我太累了,很快就坐在走廊的楼梯里睡着了,半夜吵吵闹闹地有一两个醉鬼被朋友架着回来,我偏了偏身子给他们让路,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我还被冻醒了一次,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看着走廊墙壁上触控灯一点点亮光发呆,直到我再次陷入睡梦中。
我第二天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坐在楼梯上睡一晚的感觉糟透了,我浑身的肌rou都在抗议。更糟的是昨天晚上的中年女人看到我吓了一跳,尖叫着要把我赶出去,否则她就报警。我没理会她,她没一会儿也就急匆匆地走了。剩下来来往往的人也只是多看我一眼,没人试图跟我交流。
我不想理会任何人,天已经大亮了,我没等到尼古拉斯。
我把脸埋在膝盖里又小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