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魅魔的出逃并没有给泽维尔以外的人造成任何影响,世界仍然继续运转——喧哗与剧变席卷西欧,在地图边角的岛国,高速更替的新贵们轮番登上舞台,就连非人生物也参与角逐。
资产阶级出身的青年L·B·泽维尔Ⅲ从同名的父辈(全都是他本人)手里接过积累两个多世纪的产业,过着富足安逸的绅士生活。谁料维多利亚时代的美梦并不长久,泽维尔名下的工厂不幸被一战打回原形,至于他本人,更是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战争的漩涡。
银河系-太阳系-地球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引起天堂高度重视,唯一具有实体的权天使各领任务,被派遣到世界各地Cao纵战局,留守地球受罚的泽维尔当然不能例外。
泽维尔作为军医参加了1916年打响的索姆河会战,由于仍然受限于魔法禁令,他的处境无比尴尬——天使不会死亡,哪怕受了致命伤也可以爬起来继续战斗,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引起恐慌,他只能待在后方,眼看小姐们的未婚夫倒在前线,成为战后统计的一串数字:第一天伤亡近6万人。
无数士兵伤残毁容,没能撑到后方的重伤者不计其数。当权天使面对他人的生死,也只能像所有普通医生那样,尽人事而已。
……
战后,泽维尔接受了心理疏导,所有天使都劝慰他:无须自责,你只要尽力而为。不,死者与你的魔法禁令无关,有一些人注定要死去,这就是平衡的意义。
泽维尔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他再也不能安稳地睡一个觉了。有一些素不相识的人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并不可怕,却令他醒来后郁郁寡欢。他现在总在喝茶,以减少习惯性的睡眠;有的时候,他能对着《卫报》头版盯着看一整天,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上某一部分好像永远落在了索姆河边上。
上帝之声说:你需要一个长假,权天使卿。
泽维尔接受了这个建议。
————
A.D.1920 英国 lun敦 苏格兰场。
“叩叩。”
通知似的叩门后,一串军人式的脚步声侵入室内,衣冠楚楚的金发青年铐着一滩烂醉的流浪汉走进来。
“人抓到了。”青年开门见山。
“你的效率真是太高了,泽维尔。”探长急匆匆地迎出来,人还没到眼前,面上先堆出一张笑脸。
听到这个姓氏,新来的警员装作整理材料,投来探究的眼光。
兰登·泽维尔是与刑事调查处(CID)合作的私人侦探之一,剑桥毕业,坐拥数家工厂,作为军医参加过一战。以上这些毫不影响他花大把大把的时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光对着一份报纸喝一宿的茶,好像一天有72小时似的。
他很年轻,看上去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六英尺高,金色短发,眼睛湛蓝,漂亮但不轻浮——或者说稳重得有点过了头。明明正是享受春光的好年纪,那张脸却枯燥呆板,满是忙碌刻下的厌烦和疲倦,而且习惯性地挂着一缕虚假的笑意,倒不如面无表情还更好看些。
“呃,呃,Cao,”他揪着的流浪汉突然发出哼哼唧唧的惊叫,“这他妈是哪儿?”
“你的快乐老家。”泽维尔面无表情地说,目光冷硬锐利。这样比较起来,又还是假笑更好看些。
到底出了什么事?还得从泽维尔一大清早看到的报纸新闻说起。
“一歹徒抢劫加油站便利店后驾车逃逸。”标题这么写。
新闻的具体内容说,这个歹徒因为打不开收银柜,最后只抢走了一推车零食,还擅自拆了一包店内的纸巾给吓哭的女收银员擦眼泪。该事件的恶劣之处在于他是个惯犯,屡次抢便利店屡次打不开柜子,从来没有抢成过钱,动机成谜,因此格外危险,很可能会有进一步动作,望市民引起注意。附模糊的照片一张。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洋葱新闻,泽维尔喝早茶的时候简直被看乐了。然而,紧接着,他注意到“歹徒”的照片,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他怎么敢?
这个愚蠢的歹徒不是别的什么谁,正是两百多年前带着牛nai和报纸从泽维尔家逃走的恶魔以撒。
这是两百年来泽维尔第一次收获以撒的音信。在此之前,可能是他太守法,或者干脆就不在英国本土,没有留下一个案底;再加上禁令不允许天使和恶魔私下交际,泽维尔完全没办法找到他,现在乍看见这条新闻时的激动可想而知。回想起自己那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处罚,泽维尔拍案而起,急忙找到探长,狠狠地戳着报纸上红发男人的脸——这个人,我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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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维尔先是派出自己的线人,的确找出不少符合要求的人,但那都不是以撒。其中有一个青年线人在追踪的过程中还出了点意外,一连好几天,整个人呆呆愣愣地冒粉色泡泡,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只记得自己在lun敦东区和一个红发男人谈话,除了确定了一个未必有效的活动范围之外毫无用处。泽维尔意识到,试图依靠人类找到恶魔,恐怕是不可行的,于是他又把注意打到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