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余泽问楚容江:“社长,我们没有地图什么的吗?”
楚容江摇了摇头,说:“没有。不用担心,我们的路线都记下来了,等一会原路返回就行了。”
“记下来了?”
“我记下来了。”名为曾柔的女生说,“我的记忆力很好。”
余泽说:“万一我们等会走散怎么办?”
曾柔皱了皱眉,说:“那大家都记一下吧,用手机也行。”
如果他们手机丢了怎么办呢?余泽很想杠。
不过他忍住了。
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不可能,而是因为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他说:“用最原始的办法,做个保险,怎么样?”
没有人有异议。
于是,在每一个岔路口,余泽都用石头在墙壁上划了一道痕迹。他做得很谨慎,因为生怕会被地铁中可能存在的危险生物发现。与此同时,每个人都用手机的备忘录,记下了他们每一次选择的路口。
他们不知道曲萧何的去处。在走过第一个岔路口之后,他们就只是凭着感觉去追逐了。没有人敢提出说,他们得分开来去找人。
他们约定好,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遇见曲萧何的话,他们就会离开。
一开始还是挺轻松的——至少余泽和孙念礁之间挺轻松的,另外三个人是完全不说话的——但是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深入到下水道的深处,他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慢慢地,下水道就不那么干净了。开始有一些脏污的东西出现。不知道是什么,垃圾或者是其他的东西,还有浅浅的一层污水。
偶尔会看到一些食物的残渣,腐烂的水果,没有腐烂的塑料,粪便,小动物的尸体,废弃的衣物,乱七八糟的——也许是避孕套的东西和上面沾着的也许是Jingye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人类的生活以最苟且的方式坦诚地展现在这里。
他们走路变得小心翼翼了。其实他们多少都有些洁癖,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在地上的人群,地下的东西,被水泥地面掩盖了。
他们“出淤泥而不染”。
严悄这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难以忍受,他与其他人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过于肮脏的那些东西,却难以避免地踩进污水。曾柔的那双小白鞋,很快就成了小灰鞋。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厌烦和恶心的神情。
余泽没有那么多心情来在意这些。他皱紧了眉,却觉得周围的死寂和密密麻麻的通道扰乱了他的视线。
他隐约觉得下水道像是活了过来。
不是他向它走近,是它向他逼迫而来。
他们就像是一步步走进野兽的嘴里。
那些肮脏的斑驳的墙壁,铺满了泥水和脏污的地面,挂着昏黄灯光和显露着泥砖本质的顶部,都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变成了饕餮巨兽。每一个拐角,每一个洞口,都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散发着饥饿的气息。
缠绕在鼻端的,带着酸腐和恶臭的气息,像是饿极了的时候反出来的胃酸,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余泽每走一步,就越发的小心翼翼。他好像是行走在野兽柔软的胃壁上。脚下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贪婪的野兽身体里的食欲与杀戮欲望泛滥时的波动。
他想,他为什么能联想到这个?
他恍惚了一瞬。
“快躲开!”
严悄忽然厉声喊道,他猛地冲过来,一把扯过余泽。两个人的体重和冲劲让他们重重地撞向了墙壁。余泽听见严悄闷哼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低头看向他。
严悄的脸色有些苍白,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好像显得十分虚弱。他很瘦,在这样亲近的距离里,余泽可以感受到,严悄几乎是瘦骨嶙峋的……他不由得想,这样的严悄,刚才居然可以猛地把他拉到几米远的地方。
余泽匆忙说了声谢谢,扭头去看刚才他站立的地方。
他看见呆若木鸡的孙念礁,和依旧兴致勃勃地直播着的楚容江。
……曾柔不见了。
余泽愕然说:“曾柔怎么不见了?”
孙念礁喃喃说:“刚才……那个岔路口,活过来了。”
余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
“就是……像是野兽捕猎一样,活过来了,那个岔路口……就像似乎嘴巴,猛地张开……本来是要吞下你的,你被严悄拉走了,然后曾柔就被吞下去了……一口吞下去……然后那个岔路口又、又变回去了。”
余泽听了孙念礁这乱七八糟的描述,愕然地看了看那个岔路口,沉默地往远处挪了挪。
孙念礁:“……”
这胆小鬼!
看余泽这怂出天际的表现,孙念礁翻了个白眼,反而冷静下来了。他说:“现在曾柔也消失了,我们四个人,继续还是离开?”
“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