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半山一个人影儿,正拼命挥着手,向这里跑来,孟华年看清了,大叫一声,好似活过来一般,登时又有了力气,连滚带爬奔向那人。
竟是庄青山在亭中听见马蹄声,欢喜地跑下山来找他。
二人到了近前,都是喜极而泣,孟华年一把捉住庄青山,上下捏了几把,抱在怀中,口中已是胡言乱语,一会子哭着说你快吐出来,一会子笑着说还好活着,庄青山见他安全归来,憋了一肚子的高兴话,可看着孟华年疯癫模样,想张嘴询问,全叫孟华年的喋喋不休噎了回来,好容易有了档口,又被这人捏了口舌,指头捅进嗓子眼儿里,抠的干呕。
胡老爷子等人赶忙拉住孟华年,孟华年又哭着不依,待平静些,才拥在庄青山怀中,哭哭笑笑说不出话,浑身的淤青此时便泛起疼来,被众人架上山去。
庄青山等人知道了事情经过,都是唏嘘,彼时孟华年正坐在亭中,雪娇与他抹着药膏儿,文妈妈给揉着淤青,这人偏一只手拽着庄青山的手,恁是上药别扭着,也不肯松开。
庄青山无奈牵着他的手,与众人说道,好险我没喝那杯茶,都一股脑儿倒进了袖子里。
51.
原是那落毒多用酒水,酒气辛辣,盖的住异味,偏生那时柳暮亭手边无酒,用茶水来替,可茶香娇贵,哪是酒能比的,加之孟家祖上原就是南乡中茶园岁贡起家,庄青山连茶叶生炒或是熟炒,用的泉水还是雪水也嗅的出,一闻便知那杯茶中多了东西,原以为是泻药,用那算计张生的手段,故技重施,当下隐忍不发,双手一拢,尽数倒入袖中,此时知道逃过一劫,冷汗也冒了出来。
胡老爷子笑道,管家连泻药也辨的出,好生历害。
庄青山脸上一红,吐了吐舌头,正不好意思着,就听孟华年扯着他的手说道,倒在哪只袖子里了,可是我手上这只。
庄青山点点头,说道,却是这袖子,已是干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嗤啦一声,那条膀子尽数光着吹风,整条衣袖叫孟华年扯了下来,扔到地上踩了数脚,直嚷着要人拿火石来烧了才解恨。
众人无奈,只得依他,待火星子烧到最后一颗,孟华年才肯离去。
彼时天色已暮,细弯白月挂在绛蓝夜色中,远处霞光逝去,留下云浪粼粼,波澜壮阔。
胡老爷子等人驾白马队前开路,文妈妈与雪娇翠片坐在车中,左右跟了几个婆子小厮,孟华年偏要揽着庄青山同乘一骑,任谁劝也不肯松手,忍着满身伤痛,只觉搂着庄青山才心安。
准备妥当,再回头看那南乡城中,点点灯火已是高挂,暮色中好似一条闪烁星河,幻色璀璨,多少爱恨痴怨尽抛于其中,也道是此去经年,难回故土,幸而前途漫漫,有扶携之人,众人相视一笑,策马向那四季如春之地奔去。
这年岁末,大雪骤降,绵延千里,羌人退兵,边疆守军南下,十万叛军败于京郊,林林种种,全叫孟华年说中,惹得庄青山对这人佩服万分,后来听得是梦中所知,也不大相信,只道他是谦虚说笑,孟华年无奈,讪讪然由他去了。
京中自平定后又生出许多变故,暗涛汹涌,隐秘不为人所知,都是后话,一朝一代皆是如此,任他雨打风吹去,平头百姓有碗安乐茶饭已是知足,太平年第一场会试,张生便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奈何做人实在迂拙,三四年便沦落到个空职上,偏巧又碰上那要命的冤家任长风时任四品中郎将,堪堪压过一头,任人拿捏,各中苦楚,暂且不表。
且说这一行人到了大理国建昌府,确是一派好山水,风清花香,shi暖温润,孟华年握着近二千万两银钱,安家置地,重拾了茶园营生,庄青山自是内外Cao持,在这云之西国大展拳脚,二人后来又抱养了三个孩子,算是圆了子嗣福,一生再无他求,多少年交颈相依,心丝相织,只是在打发翠片出嫁时,拨乱了千千结。
那翠片丫头几年后明白与庄青山无缘,死心作罢,千挑万选,不知怎的,择了个长相与庄青山十足相似的去嫁,惹得孟华年喝了好大的飞醋,惊觉这丫头本是有母亲兄弟,非特特自南乡跟来,原来竟是安了这般心思,自己长了两只白鱼眼,叫这两人在眼皮子底下勾扯多年,不如挖了下酒。
波折横生,心中憋闷,便赌气不理人,专要看庄七焦急。
这日园中消夏,躺在绿荫下长椅上,擒着本异闻集子读的困顿,阖眼睡去,醒来已在庄青山怀中,见这人眉眼弯弯,言语亲昵,是特来哄自己,孟华年心中一软,眼皮还倦,窝在这人胸膛,嚷着要他抱自己再醒一会子神。
庄青山殷殷应承,搂着自家老爷,坐于满园香雪茶花之中,瞧着这人尚捏着集子,当页画了一怪,人首蛇身,面目凶恶,吐信衔火,凌于群山之巅,不由得好奇是什么神怪。
孟华年瞥一眼手中,笑曰是旧日一位老友,现居极北万里之远。
庄青山闻言,道他还未睡醒,俯身亲吻,一笑置之。
正是,岁月绵长,不负卿许,他乡故乡,同归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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