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千佛禅院的第二天,山上开始下雪,鹅毛纷飞,不到半日,便千峰白覆。
我望着远方满山透白,料峭枝头冰晶闪烁,重山复岭处处银装素裹,仿若入了北国之境。
不由叹了口气,当真时不与我,山下遇仇,山上遇雪——
饶是之前准备得再充分,也未曾料到会在夏初之时,遇上这等异象。
迎着风雪,我忍着彻骨寒冷,踩着一深一浅的足印,艰难地行于山道。
山下依旧绿意盎然,山上却满覆白雪,当真让我,苦笑不已。
山风阵阵呼啸,大雪霏霏簌簌,未几,冰晶便布满睫羽发梢,一双脚已冻得快没了知觉。
要放弃吗?
若是现在转身下山,便可躲去这一场风雪,但巧遇了从山顶匆匆而下的行人,得知沿途而上风雪更甚,若这雪再两日不停,必会封山无疑。
若是大雪封山,便不知多久才可再入山林,而山下柏香坪发生的那桩命案,现在应是沸沸扬扬之际,此时折返,亦非上策。
我踌躇几许,终是决定继续前行。
这剩下约莫半日的路程,变得十分艰辛,我走了足足一整日还未看见位于山顶的光相寺。
一路上跌了多少跤已记不清,我绑了草绳在脚上,艰难地踏实着每一步,只防着不要滚落山崖便好。
渐渐的,山道也已看不清,当夜幕降临时,周遭只剩一片晦涩的灰白。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一个避风处,从雪中捡了一些未shi的枯枝,生了一堆小小的篝火。
拿出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干粮,放在火旁慢慢煨烤着,又脱下shi透的鞋袜,把已冻得通红的双脚凑近火堆,轻轻揉着,慢慢温暖着。
若是曾经,这般孤苦于天地,我许会落下两滴委屈的泪。
然而今日,就算这深山中,独我一人,也不会感到恐惧。
因为,我所牵挂的人,还在等我。
拂晓前,我靠在一旁,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天刚放亮——
然而昨夜渐停的风雪,在今晨又起,并且越下越大,上天似在发泄着某种怒气般,势要将这峨眉仙山封于冰雪之中。
我继续前行,可是,没过多久,便已无法再寻得山路。
又不死心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我郁闷的发现,我迷路了,不仅寻不见上山的路,连下山的路也不知何处。
准备不足,又在大雪纷飞的深山中迷失方向,这似乎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不敢再继续乱走,寻了一处避风的小山坳,生了火,温暖了一下冻僵的手脚,顺便烤了一个冻馒头,稍作休息。
我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发现一只小猴子在不远处的雪堆旁探头探脑——
那猴儿似乎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下懵了,落单离群,似还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它看着火光,也看着我,却不大敢过来,饿得极了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巴巴地嚼着。
我与小猴儿对望半响,然后掰了一小块馒头,朝它丢了过去。
那猴儿倒是机灵得紧,双手一伸接住馒头,嗅了嗅,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它吃了我的馒头,便也不再与我客气,两下三下窜到火堆旁,眼巴巴地盯着我手里剩下的馒头。
我呵呵一笑,把馒头都给了它,然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两个,煨在火旁。
过了一会儿,另两个馒头也被我和小猴儿分掉,小猴一次吃掉两个馒头,终于解了饥火。
它靠近我的身边,伸出小爪抓住我的衣袖,爱娇地蹭了蹭。
我笑了笑,拍拍它毛绒绒的脑袋,有些无奈道:“你迷路了吧?我也迷路了……这雪不知还要下多久,我真笨,连个躲风雪的山洞也找不到。”
小猴儿听完我的絮絮叨叨,忽然脑袋一蹭,扯了扯我的袖子,就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它跑出丈余,见我不动,又停下折返,连比带画地对我“吱吱”乱叫,接着又向那处跑去。
我隐有所感,立刻跟着它,向山中走去。
素有听闻,峨眉山的猴子有灵性,不想我一路点背后还真遇见一只灵猴,小猴儿带着我绕过山坳,七拐八拐后,树林豁然开朗——
苍穹下的飘摇风雪中,不远处的山崖上,赫然出现一片鎏金顶的佛家寺院。
光相寺到了!
我大喜,这位于峨眉之巅的最后一座寺院,就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因连日的大雪,峨眉山顶已几近封山,往昔络绎不绝的香客,在此时也无隐无踪。
光相寺里一片宁静,除了几名僧人在扫雪,并看不见什么人烟。
当晚,我添了香油,在光相寺借了一间禅房住下,找了小沙弥要了些热水,准备把冻得红肿的双脚,温洗一下。
似乎是被冻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