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仓山,我便向地处眉州的峨眉山赶赴。
一路行于官道,听到最多的,就是数十日前成都府一夜之间,满城芙蓉花开之事。
花期本在深秋的芙蓉,在春末之夕一同盛绽,此盛景之中,更有长风不断,卷万千花瓣飞扬百里,周遭县城皆受花雨拂至,见此奇景的百姓,皆如见天神临世,纷纷伏地跪拜,虔诚祈愿。
此事更惊动了京师长安,皇帝听闻蜀地显神迹,欲图前往一观,然此盛美之景,仅仅一夕,便不复存在。
众人皆叹,四十里锦绣长风,仅一夕得显,方是有缘者,才可见。
一路上,我听着各种言论,心下酸软又甜腻。
府城芙蓉,只绽一夕,原因无他,只第二日,shi婆便开始陷入沉长的昏睡。
我不知令一城花开需要耗费他多少神力,但却知,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恙。
在地狱道他为救我被拉瓦那所伤,到今时今日,我才隐隐察觉那伤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再遇上恶芝草……
我心中一紧,更加快脚步。
说来也怪,那恶芝草,事后我再去寻找,却不见踪影。
湖畔山林,我走了个遍,也未再寻见半株恶草踪迹。
然而这已不再重要,当务之急便是当下之行,赴峨眉得善芝草。
天仓山和峨眉山都为蜀地名山,只一道一佛,各拜香火,幸而两山香火皆旺,虽地界分处蜀州与眉州,相距足有四五百里,但大部分路程都为官道,甚为便行,我雇了一辆马车,三日后,顺利进入眉州,抵临峨眉山下一座小镇。
这座名叫柏香坪的镇子当真极小,方圆尚不及小圆村,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仅有的两条主街上,各种店铺酒楼一应俱全。
此处聚集着从各地慕名而来的香客,还有采猎山珍之物的交易者,并且此镇是进山的必经之路,是而人烟较密,有些热闹。
我进了镇上唯一的酒楼,同是一间客店,幸好还有最后一间客房,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连续赶了整三日路的我,急需休整一番。
在客店用过晚膳后,我走上街头,寻思着再添置一些物品,毕竟在这个时代进山,远不比后世,一入山林少则数日,多则十数日,并且山路崎岖纵深,少人烟,多野兽,我孤身一女子入山,甚为危险。
准备好干粮和水以及一些杂物后,天已尽黑,夜晚的柏香坪尚有灯火,人影憧憧。
我并不打算在外闲逛,欲回客店歇息,路经一偏僻之所时,忽然一道尖锐的女音从身后传来——
“花怜?”
我脚步一顿,疑惑回眸,竟见宋莺玥赫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宋莺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皱眉,看她施施上前,将我打量一番后,眼含轻蔑道:“你一个人?”
我立刻生出些许戒备之心,暗叹倒霉,竟在此地遇见她,当下镇定道:“怎么会?夫君正在客店候我,现已晚归,他许已来寻。”
这般言说,不外乎是怕她欺我一人势单。
不料宋莺玥“咯咯”一笑,那笑声又尖又利,含着讥笑与恶意。
忽然她笑声一敛,面露狰狞,“申时我可只见你一人投店,还想诓骗于我?”
我一愣,原来下午我刚到柏香坪便被她盯上了——
宋莺玥见我神色不定,Yin森一笑,接着她一挥手,身后出现了五六名黑衣男子。
这几人无声无息地立于宋莺玥身后,腰携刀剑,煞气逼人。
我心下一沉,看来此番她是不打算善了,再看周遭,这稍偏之处,不知是被有意清过场还是入夜渐深之故,此时竟连一人都无。
我再次皱眉,音色亦冷,却未露怯,“元华病重在床,我特来此地为他采药,宋姑娘,你这是何意?”
果然,宋莺玥一听,立刻露出些许惊疑,“元华哥哥病重?”
我心里暗暗一松,略是颔首,“然也,否则我也不会孤身外出。”
见她当下迟疑,我不由暗忖,看来她对shi婆,还一直念念不忘。
可未过须臾,宋莺玥忽然眯眼,一脸煞意地呵道:“你又想欺我!若元华病重,你怎不去府城求医?成都府医术高明者不知凡几!却反倒来这穷乡僻壤寻药?”
“日夜兼程,只因山中有灵药,我与夫君感情甚笃,怎会拿他性命戏言!”
我有点无语,她被我诓了几次,现在说真话反倒不信。
她确是不信,思索未几便不怀好意道:“元华应是避居于天仓山吧?我自会派人去寻他,若他无事,那便是你这贱妇与他人私奔,若他有事,我当会找来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你当真歹运,竟在此地被我遇上。”
我心中一禀,已明了她接下来想做什么,不待她继续开口,下一瞬,我转身拔腿,瞄准一处急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