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底的泥沼中抓住一根稻草,觅得一丝泡沫般虚无缥缈的希望。
梅宫沼如是想着,耳畔恍惚又响起在制止自己剜切皮肉的行为后,那位私军统领将他单手提起压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发表的一通长篇大论、歪理邪说——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痛恨这些痕迹,可是以这种方式泄愤,只能获得短暂而虚假的安慰,永远不可能真正地洗刷耻辱。哪怕你不认为自己能亲手复仇,也要保证自己过得无忧,并且要越来越好。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自我厌弃,否则,不正如那家伙所愿了吗?”
“对了,你知道吗?真正的战士可以将一切化作武器,包括自己的身体。我指的不光是武力层面,也包括被你认为不堪的肉欲。你的身体在过去是被攻击的弱点,但不代表在未来不能变成武器。它本该是天赐的礼物,而非可笑的原罪,只要利用得当,它给你带来的将是权力和享受,而不是迫害与侮辱。”
“不要误会,我无意逼迫你、驱使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你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底牌。或许你内心反对,可这的的确确,就是你攀登权力的最佳捷径,而且绝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那些霸占了太多资源,却仍渴望更多的权贵子弟。”
“况且,他们同样在钻研各式各样的捷径,赤裸,肮脏,贪婪,却还得意洋洋,自诩高贵。而你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摆脱噩梦,为了光明的未来,为何不稍稍效仿先祖呢?”
那时辛乌逼视着少年的眼睛,全然不顾他颤抖挣扎的应激表现,自始至终都紧紧地以那极富侵略性的、肌肉刚健而隆起的体魄贴覆着他。
不知为何,即使在尖锐而焦躁的恐慌中,辛乌的字字句句仍然清晰、残酷地刻印在了梅宫沼的心神深处,“更重要的是,哪怕我一直挡着安泽荒,可凡事总有意外。不只有他树敌众多,我的竞争对手同样不少,除了蝎鹫世权,没有谁可以长立不倒。”
“你我无冤无仇,但也非亲非故,倘若我一朝战死,抑或改变了对你的态度,那么,没有家族支撑的你,又将沦为谁的私人玩物呢?或者走向更坏的结局,比如说——公用奴隶。静下心来想想,这究竟是危言耸听,还是会切实降临的灾祸?”
“梅宫一族攻陷过太多强者的身心,彼时众星捧月,风光无限,可谓无往而不利。而今就算断了传承,只要你有意为命运而战,只要不触怒赤金名门,势必能拥抱坦途。在这片战场上,美人蛇从来都是天生的猎手,若你不甘一直当猎物,不想再被堵死全部出路,建议不要浪费这份资质。”
“顺带说一句,如果你要拿我当第一个练手对象,我也……随、时、欢、迎!”
梅宫沼骤然闭了闭眼,努力否定辛乌那摆明了不止是故意激将,更是肆无忌惮趁虚而入的说辞,同时为内心某一刻的动摇而疚痛难堪。
他一点也不想走那些早已化为尘土的先辈们走过的旧路,即便那确乎是久经考验的家族开拓之路,即便那曾带给他们真实无虚的辉煌和荣宠。
梅宫沼深吸一口气,再次回望着镜中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好似在透过那蒙尘的心灵之窗,审判一颗狼狈、彷徨、千疮百孔的灵魂。
室内灯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少年对此浑然不觉。而在他状似无波无澜的冰封容色下,又有一抹幽昧的情绪浮上心头,事到如今,他的坚持还剩下几分意义呢?
在这具皮囊上烙下的不只有肉眼可见的屈辱。早在冰藻之舟的地下包厢中,梅宫沼即已有了强烈预感,他所受到的实是永久性而不可逆的戕害。
辛乌起初言辞委婉,大约是想留给他一段缓冲时日。但梅宫沼仍以极坚决、极迫切的态度,向他讨来了准确而详尽的体检报告。
于是,他的预感得到了冰冷惨烈的验证。
经过刑讯手段级的轰炸,惨无人道的整治和实验药物的干涉,少年的肌体知觉与神经反应已不再符合正常指标。纵有辛乌提供的稳定剂与修复液,令他不至于朝着牲畜不如、嗜痛淫堕的方向持续恶化,可这也只能保证浮于表面的健康。
另外,整套疗程在预估中也十分漫长,不但所需的每一支药剂都价格高昂,而且必须有权限渠道方能购买。而要抢占这类特殊限量药品的份额,则还得以贡献点做交换。
辛乌虽未以此作要挟,梅宫沼却不能视而不见,这又是一笔将人压得透不过气的债务。
所以,过去的坚守和抵制,真的……还有必要吗?
梅宫沼对镜缓缓撩开浴衣,指尖拂过一道道夹杂着血色的肿痕,又在曲线劲丽紧实的腰腹处蓦然停下,那里盘桓着一条半裸被缚的美人蛇。他出神地看着那被强行附加的刺青,不知不觉间,嘴里再度泛起呛人的血腥味!
骨辘辘。
骨辘辘辘辘——
梅宫沼猛地回神,旋即寻找到了声响来源。他低下头,就见一枚幽黑诡奇,纹路形似佛螺的瘤果滚到了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拾。
电光石火之间,这枚瘤果的表面不见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