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7.咖啡渍</h1>
7.咖啡渍
“凯撒大厦”建于品川区,是一幢雄伟的高层公寓。
就像每一处豪华住所,凯撒大厦有着良好的居住环境,Jing致的室内装潢,优越的视野朝向。
更特别的是,从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眺望流淌的目黑川;一入早春,河川两旁樱花盛开,好似一片深红浅红的海洋,在脚下翻腾涌动。
这里曾是一块低层住宅区,隶属于“青木地产”,后来作为白石夫人的嫁妆之一,转到了“光本财团”名下。旧住宅区拆除后,新建起这幢大楼,平均下来,每间公寓市价超过四亿日元。
“凯撒大厦”竣工那年,葵斗还不满十岁;但白石光义却亲自放话,最高一层视野最好的寓所,是留给儿子的礼物,因此唯独那一间,没有挂牌销售。
那时,千秋还未认祖归宗;她随生母姓小牧,蜗居在木造的廉租屋,墙上结着块状的霉斑污渍,屋内有股挥散不去的chao气。
身处那样的环境,很难打起Jing神,所以母亲每天喝得醉醺醺,反而可以暂时忘记糟糕的现状。
千秋也曾缩在发chao的被子里,闻着身旁母亲发出的酒臭,绝望得停不下抽泣。
那是葵斗还没出现的时候。
葵斗是十八岁那年住进“凯撒大厦”的。
那年他刚刚升入庆应义塾,按说住在港区更加方便,可他说“不能辜负爸爸的心意”,执意搬进空了八年之久的顶层公寓。
然而,千秋知道,这是一句假话。
十六岁那年,在顶层附带的观景台上,葵斗曾经站在她身后,双臂将她圈进怀中,以耳语般的音量说道:“你不是喜欢看樱花吗?在这里就能看得清楚。”
彼时正是樱花满开的四月,目黑川沿岸举行了盛大的赏花祭典。雪洞灯连成一片,仿佛两条璀璨的光带,环绕着染成粉色的河川。
远离拥挤人chao,置身于开阔的观景台,夜樱灯火尽收眼底;头顶的漫天繁星,仿佛触手可及。
梦一样的景色,使她有些醺醺然。
千秋倚在葵斗怀中,牵住他环在她腰际的双臂,慢慢向下引去,停在她随风摆动的裙摆处。
葵斗的手在那里停了停,显出几分犹豫。
“不可以。”可他的语气却很坚定,“我是你哥哥。”
千秋身体一震,好像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
你那么想做我哥哥吗?她当时很想这样问,可说出口的却是:“带我来你家,就只为看看夜景吗?”配上她稚嫩又尖锐的眼神,毫无疑问是在挑衅。
“是我们的家。”葵斗埋进她的发间,声音有点发闷,温柔得叫人毫无办法。
话虽如此,千秋真正住在“凯撒大厦”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过一年——一个只住过一年的地方,似乎很难称之为家。
然而,她此时重回故地,心中却漾起一阵柔波,就像落满樱花的目黑川,带着一种甜美的哀伤。
她想,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物是人非的故土,应该就是这样的心情。
一切陈设都没变。客厅那块长绒毯的中央,还留着几个淡咖色的圆点,连缀成食指长的一条细线。
这是有一回,她边看书边喝咖啡时,不小心撒上去的。
当时葵斗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一份公司报表;而她直接坐着地毯,懒懒地倚着他的小腿,手上拿着一本闲书。翻页时,她会活动一下颈部,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自顾自地休息一下。
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又一口;也许因为太过投入,浑然不觉那咖啡的滋味,比她习惯的苦了一些,马克杯的印花,也跟她自己的不大一样。
“千秋。”葵斗轻咳一声,喊了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依然倚着他的小腿,下巴抵着他的膝盖,手里握着他的马克杯——那里面新鲜的手冲咖啡,他几分钟前才喝了一口。
“看完了吗?”千秋眨眨眼,露出略带迷茫的微笑,“等我读完最后两页,我们出去吃饭吧?”
葵斗看着她,有几秒钟时间,他都在沉默,刚才想说的话,通通堵在喉头,变成一个越来越大的包袱,狠狠压在他的胸口。
再开口时,他平素温和的声音中,添上了一丝奇异的低哑:“把眼睛闭上。”
千秋愣了愣,似乎从他不寻常的音调中,读出了什么异样,因此迷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同时,她攥着咖啡杯,下意识地往唇边送,好像喝点什么,就可以打破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情绪。
葵斗的手穿过她的发间,俯下上身,吻上她带着咖啡香味的嘴唇。
与他双唇相碰的一瞬,她的身体猛然一抖,咖啡泼出来,洒在干净柔顺的长绒毯上。
千秋大睁着眼,直到他伸出一只大手,托住她的后脑,让她严丝合缝地贴紧自己,让她因为短暂的缺氧,本能地张开双唇,迎接他shi润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