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后话。
这日午时,顾淳吃罢饭,便又回到了桌旁,摊开了一幅画。他正提笔打算加点东西,便听到了敲门声。
来人是顾烨,他一进来便被满屋的药味儿呛的一震,心道顾淳在这地方待久了,都要被腌得入味了,怪不得他人走到哪,哪都是一阵清苦的气息。
顾烨例行汇报了手头事务的进展。吴都一切如常,顾淳听得也有些心不在焉。顾烨和他称兄道弟太久,两人私下见面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君臣隔阂,便好奇地一边汇报一边往前凑,想看看他在画些什么东西。
“花灯图纸,”顾淳早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倒是大大方方地举起来给他看,“等元夕那天,打算给阿瑜的院子都挂上。”
顾烨被秀了一脸,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那花灯图纸倒是画的Jing致,顾烨想象了一番,若是做出来,灯火与月光相辉映,也是一番美景。
公孙瑜临走时说过年前回来,而此时已过了正月初五,人却还在桂平城。屠越解决了樛千德这一大隐患后,便与她仔仔细细地商定了“春市”合约。这种大规模的集会,规矩是保证效率和利益的根本,生意人也惯常把话说在前面,合约定好,已过了半月有余。
此外,樛千德的一些顽固旧部又在岭州闹了事,尹逍接到汝南王庭的求助,也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带人解决了几次小sao乱。但他出兵前稳妥起见还是派人问了朝廷的意思,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时日。
顾烨对这些事儿再清楚不过,环顾四周,看顾淳“独守闺中”甚久,又心生同情,觉得他准备花灯,也是盼着公孙瑜能在元夕前回来。
“你也不必太担心,”老好人顾烨安慰道,“阿瑜厉害的很,她帮屠越解决了心头大患,此时肯定被奉为上宾,前两日尹将军已经传信说诸事已定,屠越最多再留阿瑜一两天,她就回来……”
顾淳一边笑着,一边满意地替公孙瑜接受了顾烨这几句夸赞,听到这儿却打断道:“不,我想去接她。”
顾烨一愣,随即又气又笑地问道:“你去哪儿接?”
“沿沧江直下,到淮州和汝南州的交界,有个叫彭川镇的地方。”顾淳若无其事地接过话,“我都想好了,你要不要一起?”
“陛下,”顾烨嫌弃道,“你知道你出个门有多劳民伤财吗?得多少大夫跟着?谢府的人都快挨个儿来你这早晚问安了……”
“哦,”顾淳头也不抬地笑道,“谢清倒是找了个好女婿,还没进家门就知道为府上着想了。”
顾烨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一边脸红一边气愤瞪眼。
“我说的不对啊?”顾淳放下笔,“你要是喜欢人家姑娘,直说就行。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指个婚啊……只要谢兰愿意,那还不简单……”
顾烨自知再长八张嘴也说不过他,索性转头就走,顾淳打趣的目的达到了,在他身后笑了一会儿,等顾烨半只脚都迈出门了,才正色道:“我想去那儿看看边防。尹逍自己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荆州的兵练的差不多了,可以再提几个后辈上去。”
看这人终于有了点正形,顾烨自个儿对着房檐翻了个白眼,又乖乖退了回去,站在桌前问道:“还有我要准备的地方么?”
他心里知道,顾淳当年能被赵粲派出去带兵,是得到了当朝大臣的一致认可的。如今坐在这儿披着裘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曾经也饱读兵书、横刀立马。他当时还年轻,谈不上杀伐决断,但跟随赵粲打江山的几员大将都当过他的老师,包括一生守在西北,到了最后一刻,还一心护着他的江陵。
公孙瑜去谈判,先把屠越拉到了己方阵营。但北伐必定要荆淮援军待命,甚至一路北上,南疆边防也不能松懈,顾淳亲自去看看,想必会收获颇丰。
他若是执意远赴南疆为红颜,以君王的身份,臣子也不敢不从。而他……也只是在为南梁殚Jing竭虑的道路上,想留给心上人一点温柔罢了。
顾烨顿时又感慨万千。他看着顾淳拿出布防图,在心里把下面的任务一一记下,临走前还是担心不已,果断放弃了“做谢清省钱的好女婿”这一宏大理想,把谢府能带的人都编到了队伍里。
正月初七,顾淳便低调地带人离开了吴都,沿沧江去往彭川。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公孙瑜和谢兰一行人离开桂平城后,也来到了彭川附近。
文溪送来的地图上,大巫医所住的便是彭川镇附近的彭山。公孙瑜又在桂平城四处寻访了一段时间,了解到大巫医喜静,极少见客,而彭山下还有他设下的迷障。谢兰研究了数日,在桂平凑齐了所有能找到的解药,队伍里人手一瓶以防万一。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彭山脚下。
从此处往高处望去,这山里倒是有不少密林,然而迷雾缭绕,四处都静悄悄的,衬的它神秘又有些可怖。
但地图上说,通往山顶的路必定要穿过这片林子,别无他法。公孙瑜定了定神,还是走了进去。谢兰紧紧跟着她,身后的侍卫们也睁大了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