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是来汝南州散心游玩一般,千钧重的担子被轻轻放下,化于无形,等再醒来便是清晨。
王庭众人一早便忙活起来,汝南王的寿宴是件大事,宾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中午,一盘盘山珍海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觥筹交错间,各家各族纷纷派人奉上祝寿词,屠越坐在主位上,笑呵呵地道着谢。
直到樛千德举杯起身,气氛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珠玉都太过俗气,”樛千德缓缓道,“汝南王身份不凡,自是要更特别的东西,才配作寿礼。今日我倒是带了件大礼,诸位也可一同开开眼。”
他拍了拍手,两个侍从竟抬着一个长担来到了台前,樛千德把那白布一掀,下面竟是一具女尸!
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发出惊呼,有人拍案而起,不悦道:“樛将军这是何意?在王的寿宴上如此放肆,实为不妥!”
“柳大人有所不知啊,”樛千德索性一扯白布,无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这人犯的是死罪,给个痛快了结已经是她的福气了。都说汝南王识人过目不忘,不如来看看,这是不是王庭里的人?”
屠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人群中已经有了窃窃私语之声。
樛千德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这是汝南王殿中的侍女,她犯的罪,是盗取王印。”
此语一出,如同一阵惊雷,原本只敢小声交谈的人们瞬间炸了锅——守护王印是历代相传的重责,这么大的事情,竟被屠越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若是樛千德所言属实,屠越便是包庇重犯,汝南州不比中原,王庭的侍女并不多,在这儿没有六七年,也总有两三载,这内里关系细细想来,是一重一重的忌讳。
一来一回之间,天平似乎已经向樛千德这方倾斜。他再一拍手,竟有侍卫把公孙瑜带了上来!
“屠越,”樛千德上前一步,直呼其名道,“你能否解释一下,南梁使者为何困于王庭?听闻因公孙大人在桂平停留,就被扣了莫须有的帽子,软禁数日,你就不怕淮州驻军杀过来么?王印失窃,还要撑着面子在寿宴上享乐,你配吗!”
一众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樛千德从怀中掏出“天青”,冷笑道:“汝南王的位子,也该让出来了罢!”
他打了个响指,候在殿外的人竟尽数出动,拔剑围住了主座。这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个个都惜命的很,身旁带的都是一等一的侍卫,纷纷起身护住自家主人。屠越看着台下乱成一团,终于站了起来。
“我竟不知,”他缓缓叹了口气,“你想逼我下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样一来倒是省事,你插在王庭的眼线,也是时候清一清了。”
樛千德顿时意识到有些不对,突然间,早已埋伏在暗丛中的卫兵纷纷跳出来。箭雨齐落,在一众惊呼声中,樛千德的人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他凭直觉险险地躲过一箭,而那箭柄上涂的迷药还是划过胳膊,和血道子混在一起。这药性极猛,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人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屠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却已有些模糊,“你贼喊捉贼演了一场,派人盗王印、散流言,却算错了一件事。你手里的王印,不过是个赝品。”
樛千德的上下眼皮已经忍不住打起了架,他死命撑着,望见屠越掏出了一块与自己所拿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天青”。他再看向公孙瑜,便瞬间串起了前因后果。
屠越虽忌惮樛千德的兵权,但并非完全没有手段和势力。樛千德一击不成,等于彻底暴露了自己的那些龌龊心思,摊开给到齐了的南疆贵族瞅了个清楚。这些人里,追随屠越的自然是义愤填膺,已经开始大骂樛千德枉顾礼义,而曾经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人,眼看着大势将去,也默默做起了墙头草,虽不做声,也在风向里表明了立场。
眼见着造反的人都一个个被拖了下去,公孙瑜也总算松了口气。可她还没安心片刻,突然听到一声痛嚎——樛千德竟然自断一臂,和剩下的人一起冲了出去!
公孙瑜看的心惊胆战,南疆人就算粗犷,如樛千德这般决绝的也是少数。主心骨一立,还能打能抗的人都纷纷站起来,护着他一路往外冲,颇有破釜沉舟的架势。屠越连忙下令,骆丹立刻带着一众Jing兵紧追不舍,安定的桂平城顷刻间蒙上了一层血腥之气。
屠越中止寿宴,派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已被这反转惊的说不出话的贵族们。公孙瑜静静地等着,突然看见一个逆着人群而上的、戴着兜帽的年轻人,他缓步走来,摘下兜帽,弯腰作揖——
“在下文溪,”他低声道,“潜在樛千德身旁数年,终于大仇得报,愿为大人送上谢礼。”
公孙瑜早觉得文溪不对劲儿,但此时才能确定,樛千德真是养虎为患而不自知,想来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她心里叹了一声,又回了礼,示意文溪跟在身后。屠越已经把残局收拾了七七八八,终于摆上茶水,请公孙瑜坐了下来。
“你说自己潜伏数年,”屠越看向这个陌生人,质疑道,“是何仇怨?”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