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越是慌乱,脸上越是镇静,脸颊轻轻贴着流景温温热热的额角,反是微微扯起嘴角笑了。
早在被宁敬困住时,她对宁敬说,心下别无他事,只是着实想念流景,愿传尺素,以示安好,请她勿念。
素白的纸铺在她眼前,她人冻得昏昏沉沉,不知该往何处落笔,该从何写起。只是恍惚里想起流景,便想起那首诗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yin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她顾不得许多,流景细心看出她用意来救她最好,若看不出来,那就只当是送她一首诗,以表心意,也还不错。
她的书信宁敬自然要字字斟酌,但看来看去还是他挑不上眼的艳诗,便放过了。
她在刺骨的寒冷里,在逼人的昏沉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听到她说,“郡主,属下来迟了。”那时心里喜乐参半,竟说不出话。
她被流景夹在臂弯里闪避腾挪,爬高窜低,躲过刀光剑影,她听着流景沉重的呼吸,听着拳脚兵刃落在她身上时沉闷的声响,甚至皮rou破裂时那沙沙的声音,听着风声过耳,渐渐一切归于沉静……
她在沉静之下想,多聪明的流景,聪明地可恨的流景!
相见时难别亦难……她在今夜溶溶的月色里,渐渐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更新的时候没有评论——一定是有人在养肥了再杀对不对?
回头会改错别字的哦~
☆、金风玉露
宁慧本是睡得极轻,忽然惊醒,细细倾听,屋里还是秋红沉沉的呼吸,屋外皎月渐落,一片寂静。
她微微蹙眉,恨自己眠浅。正要再睡,却听院子里似乎有一串极轻的脚步声,认真听时,那脚步声却渐渐消失无声了。
宁慧此时惊醒,耳聪目明,再难入睡,心头一个念头隐隐跳动,却是不敢细想,只是竖了耳朵细听。
那轻地有些小心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样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挨近,她的心像是被踩在这轻巧的脚步之下,越来越紧,她凝神听着,那脚步已近在咫尺,迈上门前台阶,到了门前,她甚至看到门缝里透进细长的一线人影。
竟可以如此紧张,宁慧轻咬着衣领忍着身后的痛坐了起来,静等着门扉叩响的那一刻。
静默的时间悠长,良久良久,夹在门缝里的那一道人影却悄然离去,那熟悉又刻意放轻的脚步,一下一下又远去了。
宁慧静坐着,心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人却是僵直地半分也动不了。
流景走到院子中央,双腿像是长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步子。她停下来,眉头蹙地死紧——她竟也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她从逃离王府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都不惧,竟然没勇气迈过这几步,敲开那扇门,直面那个人!
葛素说是她救了自己,她该去致谢——对,致谢,请罪!她若气愤难平,自己不过以死谢之。
她再次往那道门走去,一步一步,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便又立在了这道门前,她略略咬一下嘴唇,举手叩门,却忽然想起此时夜深更静,自己深夜前来,只为道谢,简直可笑。
夜静更深,不宜扰人。流景默然垂下手——敲开一道门,并不比杀一个人简单多少。
流景再度颓然离开,心凉如冰,只余苦涩。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流景愕然回首,身后门扉半开,月华将门前站着的人罩在Yin影中,看不清宁慧脸上神情,只能看见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鬓发微蓬。
就这样对面相逢,流景措手不及,呆滞在原地,说不出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余一双会流泪的眼眸。
流景何曾是凄哀自伤的人,此时垂泪,全没道理且可笑!只得低垂了眼睑,可腿也软的站不住,竟要一膝盖跪下去——她如今以何身份来跪呢!
眼前站着的人似乎要过来扶她,但终不及身后之人身手好,她还在愣怔,腋下被人搀了一把,一人略带讥诮地道,“怎么旧日主仆情未了,一见面就跪上了?”
葛素!流景不禁向她看了一眼,她不知自己这一瞥中求助的意味多浓,只是看葛素微一抬手,已拦着她腰一步便掠到了宁慧跟前。
葛素瞪她一眼,松开了她,却是低眉垂目,挨近宁慧一步,伸手捉住宁慧衣襟,轻轻摇着,三分嗔怒三分委屈,更带了四分美艳魅惑,柔柔叫了一声,“公主。”
流景看着她那多情多娇的样子,听得这一声腻人的“公主”,浑身一颤,半边身子都酥了。
离得近,看得见宁慧脸颊微红,神色却依旧是淡然。
宁慧黑了,瘦了,却也长高了些,她的眼疾已好,眼神更是清亮动人,她的皮肤再也不似王府时那样吹弹可破的白皙,神色里却颇有几分笃定与沉稳——她弱柳蒲质,又是不善偷jian耍滑之人,随军定是吃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