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空着的院落难不成没地方给他睡?他
打断又想出言提醒的程和,程祯往他盘子夹了几大筷子菜继续唠叨:“别拿着这些破事约束我了,你知道管不住我的。再说了,我说了多少次你腿脚不便,下了马车就用轿辇,你不是也没听吗?”
程和略带无奈地迎上前,被喜笑颜开的哥哥抱了个满怀。见到他异于自己所想、充满朝气的样子,语气中难掩欣慰。“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臣弟了。皇兄,近来可好?”
“可是符佑……”
“陛下,皇帝都当了四年了,怎得愈发没有规矩了?”从小到大被补品灌到吐的程和对这些一见便反胃,可看着哥哥得意又担忧的样子不想教他失望,从善如流地喝下小半碗,嘴上却不忘说教几句。在宫人面前不用“朕”自称,说小可大可大,真希望他不在的时候哥哥不这样随意。
宣新立太子诏的那一日已过去六个春秋,程和仍记得那之后数月的程祯有多失魂落魄。皇兄从小描绘的风月倜傥一夜之间成了一场碎梦,取而代之的沉重的家国社稷之忧,懂事的程和看在眼里,也替程祯苦在心里。合着继后的春风得意,他人眼中程祯的颓丧也许是兔死狐悲的演绎,只有程和知道那一封诏书对他来说有多残忍。秉除他年幼又一副残躯,他何尝不愿意替自己的哥哥做这束手束脚的皇帝?
程祯刚松开,去握他的手触及一手冰凉便无心寒暄,皱着眉抓着他的胳膊往殿里拽:“这才刚入秋,你的手怎就这样凉?还好给你暖了些酒啊,汤啊的,快进来说话。”
“男儿无戏言,你可说好了!”程祯给自己和弟弟各斟一杯香酒,率先一饮而尽。“既然如此,今夜你也莫要出宫回那王府宅院了,半年不住又要洒扫收拾,大晚上的兴师动众,明日再折腾吧。”
当年兄弟二人由继后抚养,前有宠妃所出的皇长子,虽愚钝不是国君之器,也有先皇后亲生的三皇子。先皇后去得早,继后有意让程祯同三哥争太子之位,但无论出于自身的性格喜好还是对先皇后和三哥的敬重,程祯都是拒绝的。三皇子天资聪颖、能文善武,十三岁就能同朝臣论得治国一二,果不其然被立为太子,程祯也替他高兴。
见他神色晦暗,程祯强打起精神道:“不说这些的,你上次进宫还是年初呢,大半年不见拿来说这些丧气话可怎么行?子雅,这次在都中停留几日?公务也不差一天两天的,大不了都叫太宰代为批阅,许久不见,哥哥可要好好陪陪你。”
“皇兄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指不准要骂是后宫哪个狐媚惑上呢。”程和笑道,“臣弟怎会有国事重要?皇兄若是如此思念臣弟,此番多逗留几日便是了。臣弟一介小小亲王,可比皇兄腾空方便多了。”
许是天妒英才,先帝弥留的几年皇都爆发时疫,养育三皇子的徽妃不幸感染,太子仁孝,不顾太医嘱托前去侍疾,也被牵连。本不致死的病症不知何故,仅几日内竟令徽妃与太子双双撒手人寰。继后与程祯因顾及本就体弱的程和而在时疫期间闭门不出,才逃过一劫。
完,一个明晃晃的身形就循着声迫不及待地从殿内冲了出来。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宫廷内院冒冒失失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规矩规矩,成天就知道规矩!”程祯剑眉一竖,要不是碍于仍在侍菜的宫人,恨不得拿筷子去敲他那好弟弟的脑袋,听听里面是个什么响儿。“死脑筋,活这么大都不知道变通!怎么都不知道学你哥点好。”
“臣弟自然明白皇兄的心思,只是不愿因此使自己和皇兄落人口舌。”
“臣弟又不是妃嫔,在宫中用轿辇未免太不合规矩了。”程和盯着,见他往自己那边也放了些,这才细嚼慢咽地开动。
“皇兄……”
程和还记得,在继后宫中躲时疫的日子里程祯总安慰他说,等这病过去了,三哥当了皇帝,三哥同他们亲,他定去求一块山清水秀的封地让程和把病养好,那之后便可带着他过上无忧无虑、放情丘壑的逍遥王爷日子。只是等来了时疫过去,却没等到三哥当皇帝。
见兄弟二人有许多亲密的话要谈,阿佑便有眼色地由薛鸿才领着去偏殿用饭等候了。
听了他这话,程祯咋咋唬唬的劲儿像泄了气似的散了大半:“唉……都是这劳什子皇帝,当他有什么好?害得你我这样辛苦。”
“可别连你都叫我陛下!”程祯在他对面坐下,一听这话就扯着嗓子大呼小叫起来,“这么多年了一点都习惯不了这些繁文缛节,本来以为当了皇帝至少可以轻松些,没想到得更小心翼翼!一天天的,搞得我都快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此话不假。
先帝病重、太子暴毙,朝中一时人心惶惶,争分夺秒地督促清醒时日越来越少的先帝再立储君。彼时刚刚及冠的四皇子程祯就这样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地成了太子。再两年,继位为成献帝。
程和才挨着座,侍女已按吩咐奉上参汤。程祯亲自接过烫手的瓷碗,舀了一勺递到弟弟手里。“这是前两日顺郡刚刚进贡的参王,一听你要来我就叫人拿下去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