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杨璞从楼上跑下来,一脸得到想要的东西后餍足的愉悦。“来来来,我开直播呢!”他一手扯着一个就往回扯。果然,杨潜和孟槐一出现在镜头里,弹幕就瞬间爆炸了一样刷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大堆弹出的礼物。
很显然杨璞的心情很好,甚至打算在直播间唱个歌。只是他们的乐器都收在另一个房间,杨璞换成手机临时摄像。他们三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惊人融洽而契合,杨璞在边上轻声哼着寻找感觉,而孟槐则轻敲着电子琴的琴键确定音准。
杨潜但拨着吉他弦,先弹上了一段单独前奏。这是以前谱的曲写的歌,现在弹起来有些单调,歌词也有些幼稚平白。在弹过几个节拍后,杨潜加上了流畅的和弦,配合起了孟槐轻快的曲调。“这首啊?”杨璞显然听出了调子,小跑着挨到自己哥哥身边贴着坐下了。
音乐总是最能袒露自我的方式,旧时轻快的调子在中途节拍变得低沉而略显急促,俨如藏了千万愁绪一般理不清说不明。也多亏杨璞即兴编了一套新词,又以为是他哥和孟槐故意整他于是半途气急败坏的停了下来和杨潜拉扯起来。
这歌以前是唱孩童时期的无忧无虑,现在再弹反而失了味道。杨潜顺势耸耸肩调侃起来:“都长这么大了,调子当然会变啊——你还惦记着以前那词,说明你还小,幼稚鬼。”他三言两语逗弄得杨璞气鼓鼓,两兄弟嘻嘻哈哈得闹起来,旁边孟槐也还是如同以前一般含笑看着。
隔日,再一次赶行程临走前的孟槐托杨潜送了一份词稿给杨璞,他粗略看了两眼,就发现这不过是那天杨璞即兴唱出的歌词重新加了韵脚重编。杨潜垂下眼,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小心得折好了孟槐给的手写稿,轻描淡写地允下了这件代劳的差事。
“路上小心。”
“嗯,跟我和杨璞说一声再见啊——”
杨潜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了孟槐一段。心里想着对方或许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每一次离开时送他的永远只是杨潜。这并非多令杨潜感到难过或是萧瑟,反而是另一种自我慰藉的方式,或许再过些日子,在经过几次遥遥目送的离别之后他对孟槐的感情也会随之淡去,最终回到应属于朋友的位置。
而杨璞那个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崽子还在楼上因为日夜颠倒的作息而睡得天昏地暗。
待暑假过去,杨璞收到了大学通知之后没有选择住校,而是依旧学校与杨家两点一线式生活。
杨家夫妇平日里忙于工作,对孩子又是放任的养法儿。索性杨潜天性便容易管教又的确早早懂事没有被养歪,可这般放任对杨璞却是一管毒药。错误的认知令杨家夫妇开始将杨璞如同他们成熟懂事的大儿子一般当做成年人看待。
从最开始他们便决定过了等到杨璞成年之后就告诉他的身世,接下去便看杨璞自己的选择。他们也是犹豫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最后才决定在杨璞大三那年坦白。可他们也并不知道,杨璞与他们的儿子不同的是他看似骄横任性肆意妄为却始终只是呆在自己划定的小圈子里,与外界沟通的是隔着万千电缆与数据链的网络,而那骄纵的性子也只不过是依仗着家人赋予的安全感而滋生的附属。
那是杨璞大三寒假的时候,一切开诚布公的那天。
空气胶着得沉滞,杨璞坐在客厅里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接收完过于大量的信息,他的出生证领养手续和一堆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照片就摆在桌上冲击着他的神经。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是杨家的二宝,还无忧无虑的过着大学生活,想着或许毕业之后会进入娱乐圈做一个歌手,也可能出国到处冒险旅行,然而在一个小时之后的现在却面临着亲生父母不祥,十几年来相伴的亲人都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现实。
“你们撒谎!”他反反复复只喊着这一句,不知什么时候已涕泪俱下。“你们骗我的啊对不对啊妈”杨璞有些手脚发软,伸手去拽杨父杨母,“你们这么说,我哥也不是我哥你们也不是我爸妈,那我是谁?我是谁啊?——”他不是并没有这个感觉,对杨家他的归属感并不强烈,甚至总觉得与父母都隔着一层触碰不到的屏障一般。
除了杨潜,他的哥哥。
他们兄弟两个从小到大都关系很好,打打闹闹虽然不少,杨潜却也总是秉持着兄长的身份谦让又包容。杨璞以前从未担心过的问题,如今就残酷得摆在他的面前。
杨潜知道其实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弟弟吗?那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情分会不会抵不上一张血缘证明来得重要?不孟槐不是和他们一块儿玩了那么多年吗?可是这不一样——他和杨潜是兄弟,和孟槐却是朋友。这两者不一样的,不能相比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杨璞显然令杨父杨母略感手足无措,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二宝,你懂吗?妈妈爸爸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现在成年了可以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如果你想要去找你的亲生父母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杨母轻缓的安慰在杨璞听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他从小到大活得太过没心没肺地肆意,这会儿想起来便都是招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