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愿意见面,那么能告诉我当初你放弃他的理由吗?”杨潜斟酌几番,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想,这一定也是杨璞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可这个过去的故事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漫长而复杂,直到深夜他才踱步从那里走出。在回家的路上,杨潜就已经做了将杨璞身世真相埋藏于心底的打算。他很快开始处理起自己费劲功夫找到的那些资料,要毁掉这些比当初找出这些要容易许多,他只是按下打火机,这些薄弱的纸张就轻易被火舌舔舐吞没,最终化作飞灰。
这也是为什么在杨璞问起来的时候杨潜三缄其口像是完全不愿再帮着自己弟弟去追查这件事情。可就算这样,他到底还是小看了杨璞的作妖能力,他本就执拗,这会儿更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竟然就又自己旷了一个学期的课跑去查了一遍,最后还是知道了被竭力掩藏的真相。
他的生母,当初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家中出来的女孩,涉世未深,年轻而又天真。她如同曾经所有年轻女孩幻想过的那样遇上了一个资产丰厚而又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对方绅士礼貌,偶尔带了些许不成熟的大男子气却并不让人讨厌。于是他们迅速坠入了爱河,甚至生活无比戏剧化的,家人反对,旁人插足,陷害或是误会他们都渡过了,本应该是就此迈入幸福生活。
可是情况却急转直下,对方的企业运转出现了漏洞,资产周转不开,企业固定资产被陆续查封抵押。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刚大学毕业,即使是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只能看着新婚的丈夫终日彻夜不归,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就没了话聊。
最后他们还是迎来了破产的结局。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才发现自己的丈夫的脾气实际上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绅士,对方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并且开始终日在外游荡也不会回家。
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两个月。这对她是个惊喜,可对她的丈夫却似乎并不是。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烟瘾,甚至每天都要抽上一整包,在得知她怀孕之后甚至面上半分高兴的模样都没有。越发大的压力令她也情绪低落,也开始出门寻找工作。不过大学毕业已经过去将近两三年,她没有工作过的经验,就比同龄的面试者要更难被录取。
家里的气氛越发沉重,她已经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携手的丈夫第一次向她挥下拳头,只记得那时候她还怀着孕,已经有了明显的孕肚,她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那次之后,他们俩夫妻之间开始有了隔阂与冷暴力,抽咽与萦绕不散的烟草味成了他们家里的主调。
易怒,暴躁成了她丈夫如今在她眼中的标签。在找到工作之后她也逐渐开始冷淡对待起两人的关系。以至于接到警察电话说是对方在车上偷窃的时候她甚至一时之间并反应不过来,直到交保释金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得回不过神。但这就像是点燃了的导火索一般带来了几乎上瘾一般的接连犯罪。
直到最后,男人在一次抢劫中失手刺死了人。这令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得抵押掉他们现在正住着的唯一房产才能赔上法院判下的罚金。她那时候妊娠反应严重,几乎心力交瘁,诞下杨璞之后为人母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太多纠结的思绪令她不堪其扰。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惯偷甚至是个杀人犯毕竟即使是现在,她也能够在不经意间听见邻里闲时聊天中议论他们。她轻易就会被贴上是杀人犯的妻子,出门时迎上的视线都意味深长。饶是自己这么一个成年人都无法忍受现在加诸于身的视线,到时候她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我意识了之后遭受这种非议会是什么感受?
她的神经敏感到了极致,家里因为接连的打击,双方的父母接连患病过世,短短三年间,她的生活几乎是天翻地覆。萌生将孩子送走的念头只在那一刹那,她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抛弃孩子就像是她给自己的一个逃避过去生活的选择,然后在接下去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活在后悔愧疚与担心中挣扎不出。
在将杨璞放到福利院门口之后她魔障了一样改掉了自己原来的名字甚至彻底换掉了联络方式,在她以前的生活圈子里人间蒸发一般的消失。而的确如同她所设想的,杨璞发现事实比起他是杨家收养的事情更让他不可置信——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品行低劣的杀人犯。他的亲生母亲是个曾被家暴过的懦弱的女人,只是为了逃避过去就将他丢弃进孤儿院。
杨璞消沉了好几天,甚至觉得这样的真相还不如不知道。可记忆无法删除,他甚至远远去看了生母一眼,也许对方也看见他了。于是在短暂的一星期后原本并不愿意与杨璞见面的妇人主动寻找到了杨潜提出想要见一面她的孩子。
然而这一次,是杨璞并不愿意见面了。
杨潜在这期间当然也并没有闲着,他去简单调查了一下杨璞的生父,对方如今还在服刑期间,不过再过两年就会出来了。显然,对方并没有在监狱里太过老实,反而经常无端生事,甚至有过几次流血事件。他也当然绝不可能让杨璞去和他的生父再做接触。
然而寻找